“我们没有多长时间等儿子了，我们这次来已做好回不去的准备，提前写下遗嘱，希望儿子能给我们打个电话，最起码能在思想上接受我们的遗嘱。”

黄林森84岁，南京大学退休教授。刘雅琴79岁，南京某高校退休教授。

两位老人妥妥的高知阶层，完全有能力安享晚年幸福，但他们唯一的儿子黄小海，却在24岁大学毕业那年主动失联。两位老人已有23年未见过儿子。

母亲刘雅琴思儿心切，好不容易从儿子同学那里要来电话号码，便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你是谁呀？”

“我是你的妈妈。”

母亲听到电话那端儿子的声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赶紧自报身份。只听“叭嗒”一声，电话断了，只剩下再无回应的忙音。

儿子和父母到底有何恩怨，以致在电话里都不愿喊一声“妈”？

01

黄林森是南京大学物理专业学术泰斗，但他出身贫寒，之所以能一步步取得现在的成就，还应感谢他的母亲。

黄林森的母亲虽然没有文化，只能靠给人保姆养活儿子，但她却非常重视教育，而且对儿子管教甚严。

黄林森记得小时候非常调皮，有一次与小伙伴们打雪球，弄得别人家的床上都是化的雪水。母亲知道后，在村外找到黄林森，一把拖住黄林森的双脚，任凭黄林森的脑袋与地上的砖瓦磕碰，一直从村外拖回家。

黄林森的脑袋虽然被磕破了，但他不仅不记恨母亲的体罚，反而更加尊重母亲。黄林森在母亲努力培养下，断断续续上了两年半学，后来又半工半读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

黄林森将自己的成功归结于母亲的棍棒教育，所以非常推崇母亲那种封建家长式的威严，认为自己也是一家之主，儿女们都必须听从他的控制。

黄林森生了一儿一女，尤其对儿子寄予非常大的厚望。因为黄林森认为他们夫妇都是高校教师，可以给儿子提供优渥的教育资源，再加上儿子本身智商很高，完全可以青出于蓝胜于蓝，取得比他成就更高的学术地位。

所以黄林森给儿子从小就规划未来，并要求儿子一步不差地按照他设计的路发展。

02

黄林森要求儿子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他的标准，稍有差池就不顾儿子感受进行体罚。

黄小海上小学时也比较调皮，有一次爬上邻居家的房顶把瓦给踩坏了。邻居找到黄林森要求赔偿。

黄林森一听肺都要气炸了，打发走邻居，直接罚儿子跪在家门口。当时黄家住的还是筒子楼，几户人家共用一条长廊，邻居过来过去，都会看到黄小海被罚跪的糗样。

黄小海被父亲严重伤到自尊，但黄林森对此并不以为意，反而认为自己是老子，无论怎样对待儿子都不为过。

黄小海从小就非常聪明，学习成绩很好，只是有一点欠缺，就是字写得不怎好。

黄小海上初中二年级时，有一次正在写作业，黄林森从旁边经过，看到儿子的字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你写的字像字吗？”

“像！”

“你再看看像个字吗？”

“像！”

黄林森一看儿子连续顶了两句嘴，直接左右开弓打了儿子两巴掌。黄林森下手很重，儿子两边脸颊顿时出现两个手掌印。

黄小海虽未敢吱声，但气地瞪了父亲两眼，从那以后再未喊过一声“爸爸”。

黄林森只要儿子学习成绩好，遂对儿子的暗暗反抗未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反思自己对儿子的体罚，是否有失当之处。

03

黄小海在学习方面，也确实挺让父母骄傲。黄小海初中时期就读于南京某重点中学，中考成绩是学校状元。

黄小海进入高中后，依旧学习成绩优秀，高考成绩超江苏省重点线40多分，在当年可以考上北京大学。

黄小海以为终于可以摆脱父母控制了，但他根本就没有自主选择志愿的权利。因为黄林森已私自为儿子填报了南京大学。

黄林森的想法很简单，一是南京大学物理系在全国数一数二；二是儿子有他就近指导提携可以快速提升。

其实黄小海对物理学并不感兴趣，但他没办法违拗父亲的意愿，只得违心留在南京大学读书。

黄小海上大学了，觉得自己已经成人，有些事情完全可以自行解决，但他很快就发现父亲利用自己在南京大学的人脉，对他的精神控制已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当时黄小海在学校住宿，母亲特想了解他在学校的生活状况，于是就让父亲找他的老师打探消息。

黄林森是学院的副院长，从辅导员到任课老师都非常熟悉，所以想知道黄小海的一举一动易如反掌。

黄林森每了解到儿子的一点动向，回到家就想教导儿子该如何做。黄小海气得直瞪眼，但黄林森却依旧我行我素，认为这都是为儿子前途着想。

黄小海对此也许还能忍受，而父亲接下来的举动，则直接令其崩溃。

黄林森经过仔细观察，认为黄小海同班的一个女孩，无论是长相还是学识，都特别符合他心目中儿媳妇的标准。于是黄林森给儿子下死命令，哪怕死缠烂打，也要把那个女孩追到手。

其实黄小海与那个女孩虽然同班，但因没有共同语言，根本没说过几句话。更何况黄小海也不是死缠烂打追女孩的脾气，遂对父亲的安排相当抗拒。

这还不算完，黄林森不但想包办儿子的终身大事，而且还想掌控儿子的人际交往。

有一次，黄小海的一位高中女同学，想勤工俭学做文化衫生意，于是就向黄小海借了70元做本钱。

这位女同学也许遇到点状况，过了约定期限还未还钱。70元钱在当时大约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不过黄小海对此并未介意，也没急着向女孩要钱。

谁料黄林森知道这件事后，竟私自找到那位女孩的班主任，说女孩有骗钱行为，差点让女孩受到退学处分。

黄小海在路上遇到女孩，那个女孩竟装作没看见，与黄小海擦肩而过。黄小海不明所以，直到后来才知道父亲的神操作，顿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窒息。

04

黄林森对黄小海的控制事无巨细无所不在。黄小海从小体质较弱，于是黄林森每次吃饭，都会强制黄小海比正常饭量多吃一碗饭。

黄小海每次吃完都感觉胃很难受，实在没办法，只得每天下午活动两个小时消食。

有一次，黄小海实在吃不下了。但黄林森却把碗举到黄小海面前，看架势黄小海如果不吃，他就一直举下去。黄小海一气之下夺过碗摔在地上。

“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你在家里既不是法，也不是天！”

“我是你老子，就是你的法，你的天！”

黄林森骨子里继承了封建家长传统，早已将儿子当作私人物品，完全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派头。

黄小海上大二时，因为表现突出被学校奖励了一辆自行车。谁料黄小海第一次骑着自行车去上课，下课就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我把我的自行车骑回来了。”

等黄小海回到家，才知道“偷车贼”竟然是父亲。偌大的校园，每天课程都不一样，父亲竟能知道他的自行车放在哪里。

黄小海细思极恐，越来越感觉父亲的眼线无所不在。于是黄小海给班主任写了一封信，倾诉被父亲精神控制的绝望。

第二天这封信就落到了黄林森手中，父子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黄小海也曾求助母亲，可母亲却坚决站在父亲一边，支持父亲严苛的教育模式。

“如果有人每天打你耳光，你会怎么办？”

“每天打你耳光会消耗你多长时间吗？”

黄小海试图举例说服母亲，谁料母亲竟斩钉截铁地反问黄小海。

那一刻，黄小海心凉透底，对母亲也丧失了交流欲望。所以黄小海在填写就业意向时，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离开南京，只要给他提供一个能自由读书、思考的地方就行。

05

1994年，黄小海大学毕业获得一个远在北京的工作职位。单位要求7月2日报道，于是学校给黄小海预定了一张7月1日的坐票。

姐姐觉得弟弟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就准备给弟弟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黄林森夫妇也为黄小海准备了一点钱，可当他们想叫黄小海回家吃送行饭时，才发现黄小海的宿舍早已人去屋空。

原来黄小海早在头一天晚上，就买了一张站票去北京了。黄小海放着学校免费的坐票不用，宁肯站一宿也要快点逃离南京，足见其内心对父母已厌恶到何等程度。

黄林森夫妇想通过黄小海远在北京的单位，联系到儿子，但一直未能如愿。3个月后，黄林森夫妇突然接到儿子寄来的两封信。

黄小海在信中倾诉了对父亲封建教育模式的怨恨，并郑重声明为追求自己的人格尊严和自由，自此与父亲，以及与父亲相关的亲戚们皆断绝联系。

同时黄小海在信中还告诉母亲，因为他已与父亲脱离了关系，遂连带与母亲也没了任何关系。

也许直到此刻，母亲才回想起儿子最近几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愿回家，可她并未将儿子的异样表现放在心上。

母亲反思自己失职之处想弥补儿子，于是千方百计找到儿子的电话号码，谁料儿子一听到母亲的声音，竟直接挂断电话。

后来有人告诉母亲可以给儿子的手机发短信。当时母亲用的还是老年手机，写短信还需要拼音输入打字。

由于母亲是老式知识分子，不太懂拼音，遂只得把想对儿子说的话写成草稿，然后对照新华字典逐字查出拼音，再一点点编辑成短信。母亲就这样给儿子发了十几年短信。

2015年，母亲换了一部智能手机，有发送照片的功能，于是母亲就想把一家人的近照发给儿子看看。

母亲满心期待地给儿子发送照片，没成想竟显示发送失败。母亲以为哪里弄错了，遂再重新发送一次，但还是显示发送失败。

母亲以为手机出了问题，于是找到电信公司问个究竟。工作人员告诉母亲，很可能对方已将其拉到黑名单。

母亲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原来那些倾注着自己对儿子满满爱心的短信，儿子竟一条也未看到。

时间一天天过去，黄林森夫妇也已到了风烛残年。黄林森这些年，也一直在反思儿子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黄林森认识到自己的控制欲，对儿子的事业、身心都造成了极大伤害。于是黄林森想在所剩无几的余生，能找回儿子，能和儿子成为可以平等交流的朋友。

2017年，黄林森夫妇通过《等着我》融媒体平台寻找儿子。志愿者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确实在北京找到了黄小海。

其实黄小海这些年过得也不太如意。他为躲避父母，离开了原来的单位，然后凭借娴熟的英语口语水平，又找到一份工作。

黄小海虽然工作还算稳定，但其薪资并不高，遂在北京漂了23年，既无房也无车，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我不想见，也不愿见，厌恶和他们有关系？”

志愿者找到黄小海表明其父母想当面悔过的诚意，但黄小海却坚决拒绝与父母见面。

黄小海认为父亲对他存在一种怨毒，父亲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一种报复。也许黄小海对幼时遭父亲打骂，还没有太多记恨。而令黄小海最难受的则是父亲在其大学期间的过度控制欲。

黄小海认为自己目前的潦倒状况，都是父亲一手造成。伤害早已铸成，父母现在道歉还有何意义呢？所以黄小海拒绝与父母相见。

但是志愿者并未放弃，经过与黄小海多次沟通。黄小海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尤其是看到视频中白发苍苍的父母，眼中突然泛起泪花。

直到此刻黄小海才透露，其实这些年他曾先后两次回到南京。尤其是在2012年，黄小海第二次回南京时，看到承载着童年记忆的老房被拆除了，心中感觉莫名的酸楚。

黄小海说时间会冲淡许多东西。也许随着时间流逝，黄小海会放下与父母的恩怨，与父母实现团圆吧。

06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虽然借助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虽然在你的身边，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而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黄林森以家长自居，虽然他本心是想为儿子铺一条更稳妥的路，却未料其极端的控制欲，却逼着儿子用更极端的方式反击。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家庭战争。黄林森父子孰对孰错，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

只是不知黄小海看到老态龙钟的父母公开道歉，是否会觉得有时仇恨在亲情面前不值一提。也许随着时间治愈，黄小海会选择与命运和解，因为那才是其人生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