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部电影从它的片名开始。
里面藏了很多小秘密。
它撞名了台湾一代玉女歌手孟庭苇1993年的同名金曲,孟庭苇在1995年央视春晚演唱过这首歌。现在还有很多人能随口就唱起来吧,“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你”,是一首歌词很忧伤但唱腔很甜的情歌。
但这部同名电影里没响起过这首歌,风格、题材也不同,而现如今孟庭苇人设也被前夫撕得一身骚,宣发自然也不会往上靠,总之两者名字每个汉字都一样,但却是风牛马不相及。
这部片子还有很多曾用名,《地狱恋人》、《地狱情人》、《风雨云》什么的,英文名也在《Hell Lover》、《Cloud in the Wind》、《The Shadow Play》(皮影戏)之中选定了最后者。
看完电影再细细品味下为什么有过这些名字,其实挺有线索感的。
中国内地第六代导演貌似还挺流行夫妻档。
娄烨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是老公导演、老婆马英力编剧。而且影片衍生纪录片《梦的背后》导演也是马英力。
王小帅的《地久天长》是老公导演、老婆刘璇当制片人。
贾樟柯的《江湖儿女》等作品是老公导演、老婆赵涛来演。
管虎的《老炮儿》等作品也是老公导演、老婆梁静来演。
清明节受满先生邀请在百丽宫看了《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早先看豆瓣评分是8.1分,去影院之前看是小降到8.0分,回家后再看下滑到7.8分,刚才看只有7.7分了。
上映3天,票房不到4500万。
同一档期的新片《雷霆沙赞!》2天1.7亿、《反贪风暴4》3天2.8亿、《调音师》4天7000多万。
娄烨作品业内口碑评价很高,但迄今他的10部电影长片,在豆瓣还没有一部过8分。
10部里能在内地电影院公开放映的仅三分之一。
2012年《浮城谜事》。票房500多万。在台湾金马奖提名了最佳剧情片、最佳男主、最佳女主、最佳原著剧本等多个奖项,齐溪拿到最佳新演员。
2014年的《推拿》。票房1300多万。入围了柏林主竞赛单元,拿到了杰出艺术成就奖。在台湾金马奖斩获最佳剧情片、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音效、最佳新演员(张磊),提名了最佳导演。在亚洲电影大奖荣获最佳电影。
然后就是这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2016年6月就杀青了,经过漫长的审查和修改(期间娄烨都已经又拍完和巩俐合作的《兰心大剧院》了),2019年4月4日终于内地公映(404这数字认真的么?哈哈,可做个小梗了,上映前夕还真有撤档的虚惊一场)。但之前在去年11月的台北金马奖提名了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动作设计、最佳音效。
(注:上世纪90年代初的《周末情人》据说也上映过,但太久了,查不到票房信息)
娄烨曾经在很多年里都是“地下导演”,他的片子很捧人,是欧洲电影节的常客,但你在内地电影院里看不到,何况他曾有五年禁拍期。
即使能看到,也是动了剪刀手之后的呈现。
例如《浮城谜事》的情欲戏份、乔永照用铲子打死拾荒者,这些镜头被责令删短,当时娄烨方甚至发动舆论力量去保镜头。
例如《推拿》海外版115分钟,内地院线版114分钟。郭晓冬接受采访时也说自己戏份被大删减(不过这应该是娄烨主动剪的,哈哈)、片中激情戏保守。
例如这次《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金马影展版本129分钟、内地院线版124分钟,片尾用字幕打出角色的伏法结局也是过审必备了。参演的陈冠希在片中已经完全看不到脸了,电影海报上常被用到的那个slogan“会过去,被忘记”,倒就是出自陈冠希所演角色之口:“所有事情都是这样,会过去,被忘记”。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片名很文艺,娄烨也常被视为文艺片导演,但其实这部片子有悬疑、 犯罪的类型片外壳。
可即使有广州著名城中村“冼村”的原型,涉及拆迁、多角恋、政商勾结、杀人案、跟踪搏斗等剧情,一番男主井柏然也是偶像派流量明星出身,但由于娄烨的电影镜头、叙事手法、情绪营造,它仍不是一部典型的商业片,仍是文艺范。
男演员里秦昊和张颂文都是多次演娄烨电影了,气质契合。井柏然这次表现很颠覆,伪素颜出镜添了几分硬朗,曾经的小鲜肉也到而立之年了,是时候要冲击过硬的代表作了。
女演员里宋佳演萧红拿过金鸡影后,只要少演《大内密探灵灵狗》、《胖子行动队》这样的片子,演技还是很能打的;马思纯虽有金马影后傍身,但也不算大众一提演技派就会想到的女演员,在这部电影里开始略有违和,去香港念书又去过欧洲,但看起来还是土土的,后面有戏份让她施展内心戏,个人觉得也没太扛住;陈妍希给人印象就是乖乖可爱女,连演小龙女都不是一个清冷孤傲的姑姑,这次台湾腔还在,不过用人设让它合理化了,演个转战商场的坐台小姐算很突破了,看得出娄烨电影对一个演员的调教,可惜戏份少了点。
“你就像天空中的一朵云,偶尔,浮现在蓝天白云中。”
影片剧情是1989年到2012年的人生海海,时间线被打乱,不是《地久天长》那种不提示字幕,而是转场会明确标出地点和时间,有时候确实会分心,但不打字幕估计看得更脑壳疼,毕竟镜头已经够头晕了(感谢满先生给了我们影院最后一排的座位),非常多的手持运动跟拍和虚焦,似乎一个固定机位的镜头都没有。
有时候镜头恨不得怼在演员的脸前,逼迫式地展示演员任何面部肌肉细微抽动。
开篇的航拍很惊艳,雾霭沉沉的城中村拍出了震撼感,村民和警察对峙叫板的场面也宛如纪实,娄烨的调度能力没话说,后面那场井柏然和秦昊在样板房车里的搏斗戏也很别出心裁,其实影片里打斗并不多,除了井柏然和几个小混混在巷弄里有一场,另外就是这一场吧,但还提名了金马奖的最佳动作设计,可见房车戏足够出彩。
具体情节就不再多剧透了,叙述起来会像是一个狗血奇情故事,反正看娄烨的电影,情绪还是最重要的:如果情绪立住了,就是成功的娄烨电影,如果观众感受不到演员情绪是由内而发,可能就不太喜欢。
片尾响起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我听完了才走。
王小帅《地久天长》内地票房只有4300多万。
娄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3天就到了这个量级,但排片占比已不到8%,最终能否达到目前猫眼预测的9000万量级,甚至破亿,还是不容乐观。
《地久天长》虽然有柏林影帝影后奖项加持,但三小时片长、题材不够商业、主演身上缺乏流量、王小帅在胡波自杀事件中的差口碑等诸多因素加成,导致片子票房不给力,豆瓣评分没守住8分。王景春在微博上号召王源粉丝应援(晒票根),但看来或许因为王源是配角,他的海量粉丝没能转化成市场购买力啊。王小帅一着急,竟然在朋友圈祭出了自杀式营销,把《地久天长》格调降维,搞成“泡妹泡哥新绝杀秘籍”。
相比起来,娄烨的姿态要清流不少,确实践行着自己的话“我的所有态度,已经在影片中非常清楚地呈现了”,而他也认为“一个导演如果特别精于宣发的话,也不是一个什么好导演”。
娄烨在自己微博上没宣传过这部影片(他微博有20万粉,但基本上是年更)。近些年影视作品配合宣发开通官方微博已成为惯例,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没有(《浮城谜事》倒是开过),之前《地久天长》、《流浪地球》、《飞驰人生》、《疯狂的外星人》、《新喜剧之王》这些电影都有开官方微博。
秦昊刚夺下了湖南卫视声音魅力竞演秀《声临其境》第二季的冠军,不知道这热度能不能隔山打牛对《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票房有所助益呢?
说起来,《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最走心的宣发人员可能是个编外人员——没有参演本片,但他老公秦昊是主演的伊能静。
伊能静4与3日、4月5日两次在微博发表千字长文,当起了明星影评人,发挥才女本色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观影感受写得细致动情,尤其4月5日那篇《秦昊·娄烨·四部曲》既夸了丈夫、又夸了娄烨、还夸了自己,但文采很好,夸得也润物无声不招人反感。
伊能静也点赞了娱乐媒体人写的“观影说明书”,更重要的是伊能静透露了一个劲爆信息:每个角色都删了很多,好遗憾连阿云死的那场戏删了一部,原来是火一烧连阿云痛醒了没死,姜紫成和林慧干脆把她活活烧死。
难怪,观影时我就觉得秦昊在那场戏里看着火光,流着泪,但脸上却带着莫可名状的笑,有点变态的瘆人,又有点情人的决绝,确实如伊能静所说,“如果那段没删,姜紫成兔死狐悲的眼泪会更艳绝”。我也最喜欢这张角色海报。
时代是风,欲望成雨,命运如云。
娄烨这样的电影人,总是希望用作品帮我们记住我们和我们的时代。
风雨云变幻不息,唯春风永远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