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非现场图
现在处决死刑犯,注射死刑居多,枪毙也有,却已很少了。执行的场所大部分在关押的场所,也就是看守所内部执行,或者在指定的行刑场,四面是几人高的围墙,围墙上有电网,除了行刑人员,外人是绝无可能见识到的。
但是上个世纪90年代,没有这样的规范,或者是规范执行的不彻底的缘故,我在我们村口见到了一次枪毙犯人。
那时我大约是初中,初几确实模糊了。
要枪毙犯人的消息在那个闭塞的小镇上,比新冠传播的更快。每个村,从老人到小孩都对这件事津津乐道,仿佛不是枪毙罪犯,而是要上演一场轰动的大戏。
这个犯人,真名字我不知道,绰号叫“夹板头”,我猜测可能是脑袋比较扁吧。据说是跟人打架,朝对方扔石头,不巧砸到了脑袋,把人砸死了。夹板头被定了故意杀人,立即执行。当时严打刚刚结束,大概是为了以儆效尤,决定找个人多的地方来执行枪毙,选来选去选中了我们村。
选中我们村现在想想是必然的。
我们村口是一条河,河水颇大,每隔几年都会发次洪水,多年下来,河水硬是冲刷出了几百亩的平地。在那个大山里的小镇上,是不可多得的平原地区。
其次,镇政府就在我们村。大集也设在这里。交通发达,十里八乡的村子来去都方便。
行刑的那天似乎来的特别慢,人们的热情也慢慢冷却,渐渐不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某天突然发了个通知,明天在大桥下行刑。
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
那是正是伏天,天气很热,很闷。空气都是燥热的,学校里的风扇吹的风都带着躁动的气息。老师和学生都心不在焉,都在等待着什么。
中午的时候,学校放假了,没说原因。
我和几个同学飞快的往大桥上跑,那里能俯瞰整个河滩。不过我们显然是晚了。跑了没几步就跑不动了,到处都是人。很快我们就被挤散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气也喘不过来,火热的太阳,躁动的人群,燥热的空气仿佛把人放到了烤炉上。每个人都在挤,眼睛发红,带着莫名的冲动和兴奋。
人群把我挤到了桥上,倚着栏杆。
我很快就失望了。
河滩里到处都有黑压压的人头,看不到警察,更看不到犯人。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看,但我什么也看不到。耳朵里一直是嗡嗡的嘈杂的声音,听不清都在说什么。后面的人一直往前挤,我开始担心会不会把我从桥上挤下去。
没有人知道还要挤多久。
就在这时。
砰砰砰,三声也许是四声,枪声很大,比二踢脚响的多,瞬间就把嘈杂的嗡嗡声压住了。大概几万人的现场,死一般寂静。后来听说,是三四个警察围着犯人一起开枪,这样避免行刑人员有心理负担。
你们听到过真的枪声吗?
那枪声就像在你的心脏上,咚咚咚跺了三脚。我感觉呼吸不上气,心脏跳的特别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压抑的无法呼吸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几个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传遍了现场几万人的耳朵。后来我听说,是夹板头的几个姐姐来给他收尸。夹板头是家里唯一的男的,从小宝贝到大。父母听说要枪毙,都瘫在了床上。
哭声很快就听不到了,嘈杂的嗡嗡声突然就大了起来。人群开始随着嗡嗡声四下散开,像一群吃完屎的苍蝇,忽得飞离一坨屎,拥挤不堪的蝇群也带着我远离了河滩。
这件事已经快30年了,但我偶尔还是能听到嘈杂的嗡嗡声,夹杂着砰砰砰的枪响,还有女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