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运钞车抢劫案,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
宋大龙,33岁,青城市城商银行美汇支行保安队长。别的男人33岁大都已经成家立业,可宋大龙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至今还和姐姐宋若凤住在一起,下班回家唯二的爱好就是健身和研究各类电子设备。在外人看来,宋大龙胸无大志,可他却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甚至觉得人生已经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3年前,宋大龙还是城南区公安分局刑事侦查大队的刑事技术文职辅警,即将获得事业编。然而在转正当头,宋大龙和同事韩强被酒驾的卡车司机撞成重伤。
宋大龙在医院昏迷了整整12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受贿的“黑警”——账户莫名多出的10万元,成为帮助嫌疑人销毁犯罪证据的动机。“黑警”宋大龙被公安局给开除了,他的照片和事迹还被挂在城南区公安分局的廉政教育展板上展出。
糟心事还没完。
被开除公职的宋大龙立刻收到女友的分手短信。其实宋大龙早就琢磨过,以女友的姿色,完全能找个帅气多金的男友。而自己相貌平平,不善言辞,工资不多,社会地位也不算高。果然分手不到俩月,前女友就飞速嫁给了个富二代。宋大龙出于情谊,还托人捎去500元的份子钱。
不过宋大龙也不是没有好事。当时撞伤他的酒驾司机不但被判了刑,保险公司还给了他20万元补偿款。宋大龙拿出10万块给了至今还是植物人状态的韩强——毕竟大卡车冲过来的时候是韩强推了自己一把,不然现在躺在ICU插管儿的就是自己了。
综上所述,宋大龙如今能有一份保安工作,实属幸事。
“你这一天天的当个保安有什么前途?!”
清晨,宋若凤对着镜子化妆,嘴里还不忘念叨:“我给你安排到城建局车队当司机,每月交五险一金还能开4000多块工资,你知道我托了多少人才给你弄到这个工作?你当个保安,哪个姑娘眼瞎能看上你?你这也该成家立业了!”
“姐,我是保安队长,每月工资4500……”宋大龙在厨房给姐姐做着早点,小心翼翼地纠正:“当初我就是行长杨建华招进来的,他很器重我,说我工作认真负责,也许能当保安部经理……”
“保安经理还不是保安?”宋若凤气势汹汹地走出卧室,恨铁不成钢:“那10万块钱,要回来了吗?”
姐姐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让宋大龙去要给韩强的那10万块钱。赔偿金里剩下的10万,被宋大龙拿去给房产中介预付了首付,可2天后,这家中介就人去楼空。
宋大龙当了五年辅警,当然知道自己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但为了堵住姐姐的嘴,宋大龙只能编瞎话:“城南刑警五中队中队长程坚是我师父,他说嫌疑人已经上网追逃了,应该很快就追回赃款……”
宋大龙把热好的牛奶灌进保温杯,连同刚做好的三明治一同放进姐姐的挎包。
城商银行所有的保安中,宋大龙永远是最精神的那个。保安制服一尘不染,领带笔直,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来,站在银行大堂门口,眼神锐利,寻找任何可疑的人或事。如果客户太多,大堂经理忙不过来,便让客户去找宋大龙,不论任何银行业务的专业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以营业部经理康登的话来说,宋大龙的业务能力可以抵得上一个银行柜员了。也正因为他专业负责的工作态度,连续3年被城商银行评为“优秀保安”和“服务之星”。要知道,这通常只颁发给银行柜员和贷款业务经理,并不会颁发给一个看大门的保安队长。
宋大龙对这份工认真得近乎于执着。有次某客户醉酒后来办理业务,见营业部副主任王慧颇有姿色,先出口挑逗,又上手去摸王慧雪白的大腿,嘴里说些肮脏不堪下流无耻的话。所有男同事都装没看到,只有宋大龙上前阻止,警告对方他的行为情节已构成猥亵,可以行政拘留。
可客户也不是好惹的,对宋大龙骂道:“你个保安装什么警察?你们行长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正戳宋大龙内心的痛点,直接反手将这客户按在了地上。毫无招架之力的客户被警察带走,以猥亵行政拘留了10天。但事后才知道,这客户出监后把自己存在城商银行800万的定期全部转走,由此导致整个美汇支行年底定额存款绩效未完成,气得行长助理差点儿没当场脑溢血。
要不是营业部副主任王慧跑到行长那里去说好话,宋大龙可能就因此事被开除了。
宋大龙事后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许过激,动手前应该先动脑子。但他并不后悔,毕竟看着有人在银行里为非作歹不可能不管。另一方面,他发现王慧好像因为此事,对自己暗送秋波,颇有好感。
总的来说,宋大龙在银行里口碑很好,同事们觉得他就是个见谁都投以微笑的老实人。而他追求王慧的事,在银行内部也几乎人尽皆知,认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行里年纪轻轻就当上营业部副主任的“冷美女”王慧,身材姣好面容恬静,前途无量。而他宋大龙,只是个落魄的大龄保安。
但宋大龙相信,王慧绝对喜欢自己,不然也不可能整晚和自己发微信聊天说心事,还时不时给自己带早餐。虽二人连情侣关系都没确定,可宋大龙已经打心底里把王慧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每日事无巨细,嘘寒问暖。
今天,宋大龙背包里装着枚花了仨月工资买的钻石戒指,打算向王慧求婚。
银行在早9时正式办理业务,员工们都在大厅开晨会。宋大龙站在门外的小广场上对麾下6名保安大爷进行训话,视线却一刻不离盯着站在银行大厅中的王慧。
“哎哎哎!宋大龙,别开会了,你们保安有啥会可开?你派个保安跟运钞车,回趟总行。”
打扰宋大龙欣赏女神的正是行长助理兼综合部主任张启荣,这厮现年40多岁,五短身材,性格跋扈满身官威,外加之曾经想要开除自己,宋大龙看他十万个不顺眼,可奈何张启荣是综合部主任,是自己的主管上司,再不顺眼也得忍着,宋大龙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张主任,向总行押运什么东西?”
张启荣看了下手表,不耐烦地说道:“8点40运钞车来,押20万英镑外汇现金和12个保险柜回总行入库,你派个保安跟车就行,问那么多干啥?”
美汇支行级别不低,有自己的独立金库和寄存保险柜业务,但总行明确规定,如果用运钞车向总行金库运现金和保险柜,必须要在傍晚16时业务核算完毕后,和当天收入的现金一同出发押运至总行,现金和寄存贵重物品决不能在支行金库过夜,否则就是严重违规。宋大龙暗自琢磨,这才不到上午9时,整个美汇支行连业务都没开始办理,就要送大额外汇和保管柜回总行,莫不是昨晚的现金留在支行违规过夜了?
张启荣回到大厅:“王慧,你和金晓薇跟车,到总行后参加季度总结,完事自己打车回来,记得开票报销……”
宋大龙听罢,暗暗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普通押运任务只需要一名营业部柜员和一名保安即可完成。王慧是副主任,金晓薇是保管柜业务员,就押运这么点儿东西,怎么让营业部领导和业务员同时出发?
不过宋大龙可顾不上这么“诡异”的情况,他原来打算晨会结束,就当着美汇支行所有员工的面拿出戒指向王慧求婚——王慧现被派去押车了,那还求个屁啊!
“张主任!”宋大龙赶冲进大厅,站到张启荣面前:“这次押车任务我去吧!毕竟咱行的保安员岁数都大了,路上万一有点状况,不好应付。”
张启荣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同意:“呃……你去也行,你手下那几个保安岁数都不小了,嘴里拢共加起来也没十颗牙。不过,银行最忌讳说出事,你不知道吗?”
“张主任,我错了!”宋大龙拎起背包,赶忙认错:“我这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呸呸……”
城南远郊原本有几座60年代的大型工厂,后来政府将其全部搬迁到经济开发区统一规划。现老厂区面临拆迁,连围绕工厂道路两边的商店全部都搬走了,只留下鳞次栉比的空房和冷清破败的街道。
在草木茂盛的夏日,整片厂区都看起来荒凉寂寥,没有人烟,也没有任何配套设施,却很适合重犯藏匿。
“老五,你捣鼓的玩意能行吗?”
老大嘴里叼着烟,坐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边的水泥路,依次把手指骨节按得噼啪作响,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兄弟们,咱这可是死命令,如果不成功,那哥几个都别活着回去了,甚至连老婆孩子都得一起遭殃……老五,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老五是个体型瘦弱皮肤惨白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头上汗湿欲滴,小心翼翼地用胶带纸把钢珠捆成小包,塞进铁箱:“老大,放心吧,为了我儿子,绝对会把这玩意做好……”
等待是最熬人的事情。老二精壮剽悍,却没有什么耐心,拎着一支锯掉枪托的双管猎枪,百无聊赖:“除了U盘,运钞车里的现金和金条啥的,我能拿吗?”
老大一脸痛心疾首:“拿吧拿吧!大哥说过,让咱们顺手再抢点别的东西,反而能干扰警察的侦查视线,只要不耽误正事,运钞车里的东西想拿多少拿多少,大哥嘱咐的所有细节,你们都记清了吗……”
话音未落,裤兜里的老式按键手机来了短信,内容言简意赅:车已出发。
老大把手机扔到地上踩烂,从后腰抽出乌黑的手枪哗啦一声上膛:“弟兄们,办正事!”
老五听罢,冲地上吐了口带黑丝的浓痰,抱着铁箱,眼神凌厉,大步走出房门……
运钞车都有指定的路线,不论发生任何事情,路线绝不可改变。但宋大龙忘了是谁提议避开早高峰绕道郊区,可以节省近半小时。但提议者肯定是领导,不然运钞车司机也不敢违规朝远郊开去。
银行的运钞车隶属青城市公安局下属保安公司,车上配备一名司机和一名持枪押运员,银行员工和宋大龙都坐在封闭的后车厢内,空间闭塞狭窄。营业部主任康登因要回总行找行长签字审批贷款,便搭了顺风车,狭窄的车厢挤了4个人。
不过这正中宋大龙下怀,车厢里只有4张座椅,他便可以合理地坐到王慧身旁。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康登看出宋大龙在主动接近王慧,打趣道:“小宋,瞅瞅你把王慧给挤成什么样了?”
宋大龙听罢,只是憨憨地笑。
金晓薇正举着镜子补妆,听到这话,也跟了进来:“哎呀,宋队长,你挨着王副主任这么近,是不是要趁机揩油呀?”
“别瞎说!小宋不是这种人。”康登说完,也开始乐,毕竟宋大龙喜欢王慧,这在美汇支行已经不是秘密了,同事都以看戏的心态来看待宋大龙每天变着花样追求王慧。
车厢内没有空调,众人汗流浃背,金晓薇的妆都花了,抱怨道:“这鬼天气,早知这么热我就不来了……宋队长,你怀里抱着背包不热吗?”
宋大龙确实热,但他也不好意思说,这背包里放着要送给王慧的求婚戒指。在这闷热狭小的地方,掏出戒指求婚是件特别尴尬的事,更何况驾驶室里的司机和押运员始终一言不发,自顾自抽烟,烟雾顺着隔离墙观察窗缝隙飘进后车厢,熏得众人阵阵咳嗽,相当破坏气氛。
就在昨晚,宋大龙给王慧发消息:今天要送给你惊喜。现宋大龙不回话,王慧就猜出来,这个惊喜一定藏在他的背包里,便开始打圆场:“估计大龙的背包里是宝贝吧。”
康登损道:“啧啧,你俩眉来眼去的,真是不把我这主任放在眼里!”
康登今年40岁,儒雅随和,令人如沐春风,虽是营业部主管领导,却在美汇支行中人缘很好。而金晓薇在2年前刚进入城商银行工作,外表美艳,银行内部盛传她是某个大老板包养的情妇,走关系才来美汇支行当了业务员,在同事中口碑很差。
宋大龙早已看出,金晓薇拜金又好逸恶劳,不过两人也没什么利益交集,也倒是相处得不错。
车厢内4人正互相调侃,运钞车突然缓缓停下。宋大龙拉开后车厢观察窗,看到小路正中横着辆老旧自行车,后座上还用黄胶带绑着个铁盒。
“车怎么停了?”康登问道。
前排的押运员回复:“马路中间有辆自行车,咱们的车过不去,估计车主去旁边野地撒尿了,我去把车挪开。”
宋大龙的弦立刻崩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这辆自行车极度危险,立刻劝道:“别下车!先观察!”
“你个保安懂什么?!”押运员拉开车门,漫不经心:“我去看看……”
话未说完,宋大龙透过观察窗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从自行车后座上爆开,炫目刺眼的白光直接让双目陷入短暂失明;强光伴着巨响,威力巨大的气浪将这辆3吨多重的特制福特全顺防弹押运车掀翻,侧躺着砸进路边的壕沟。
气浪又裹挟着千颗钢珠击透运钞车的防弹玻璃,打穿前排司机和押运员身上的防弹衣,在二人后背留下无数血洞后扬长而去,镶嵌在驾驶室和后车厢的隔离钢板上。
在爆炸发生瞬间,宋大龙下意识扑倒王慧,用身体护住她。车内幸存的4人随着侧翻车厢天旋地转。幸亏押运车驾驶室和后车厢中央有防弹钢板阻隔,炸弹的威力没有波及到后车厢;而那12台沉重的纯钢保险柜和装着巨额现金的款箱在侧翻中如有神助,竟也没有砸中任何人,不然被保险柜砸到,肯定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真是命大。
这是宋大龙缓过神来后大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
“你……你流血了!”王慧双耳被震得生疼,正满目惊恐盯着宋大龙。
宋大龙脑袋里嗡嗡作响,看王慧的反应,这才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伸手一抹,满是鲜血。原来是在侧翻中保险柜角擦过头皮,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刚才只顾着保护王慧,宋大龙丝毫没有顾忌到身边的危险。
“没啥大事……”
宋大龙使劲眨眨眼,视力已恢复,可还是有两团巨大的光斑出现在视野中央——这是目睹强光的后遗症,要再过几分钟才会消除。
不过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丧心病狂的歹徒既然敢用炸药掀翻这辆运钞车,那劫匪肯定敢杀人。
宋大龙立刻对众人喊道:“劫匪进来后你们不要反抗!绝对不能把命搭上!”
话音刚落,侧翻的运钞车后门被猛地拉开,冲进2名壮汉。
为首的蒙面匪徒举着双管猎枪,冲着众人怒吼:“抢劫!不想死的老老实实趴下!”
众人被吓得体若筛糠,赶忙跪在地上讨饶。
体型较瘦的劫匪拎着砍刀,凶神恶煞:“把手机都交出来!”
金晓薇被吓得肝胆俱裂,摸出手机,颤抖地说道:“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瘦劫匪抡圆了膀子扇向金晓薇白皙滑嫩的脸蛋:“别他妈废话,去开保险柜!”
康登鼓起勇气,横在金晓薇身前:“抢劫可以,请不要伤害我的员工!”
“这他妈有你什么事?”壮汉把枪托砸到康登头上,鲜血立刻顺着额头滴落。
壮汉接着问:“你是领导?”
康登顾不上剧痛,强作镇静:“我……我是营业部主任。”
壮汉把枪口调转对准其余3人:“老五,这主任留下,剩下的赶到外面!”
宋大龙攥着王慧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出车厢,车外还站着名蒙面持枪劫匪,胁迫3人排成一溜跪在路边。
“大哥,我们绝对配合,千万不要伤人。”
宋大龙判断这名举着手枪的劫匪才是这伙暴徒真正的老大,便试着谈判:“我们主任在车厢里,不要伤害他,所有东西你们都可以拿走。”
“不用你提醒。”老大把手枪顶在宋大龙后脑上:“干我们这行的,从来不留活口,你们仨一起上路吧,在下面也有个伴儿。”
金晓薇两眼一翻,直接吓晕,顺着公路路基跌进了郁郁葱葱的杂草里。纵然宋大龙曾是刑警,也被劫匪这一套神操作整懵了——劫匪都是图财,现在人质都老老实实配合,这怎么还害命呢?
“哈哈哈,吓死一个!”
老大内心的紧张早已烟消云散,按照计划,距离最近的警察赶到此地,也需要至少30分钟,在此之前他可以好好玩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游戏,又问道:“你俩是情侣?”
“是。”宋大龙答。
“那也好,让阎王主持给你俩配个阴婚。”老大仰起头冲着侧翻的运钞车喊道:“老二、老五!拿到东西了吗?!”
宋大龙从起初的震惊恐慌缓过神来,大脑飞速运转。劫匪扬言要灭口,这可能是为了震慑人质才说的狠话,但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劫匪身上,必须反抗。
此刻运钞车内一片狼藉,劫匪正用塑化炸药将款箱和保险柜炸开。
虽然寄存保险柜里有不少客户的古董字画,但老二没什么文化,只觉得现金和金条最值钱,便抄起宋大龙遗留在车厢里的背包,把那20万英镑现金和保险柜里的金银细软往背包里装,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对着车厢外敷衍道:“老大,稍安勿躁!东西已经拿到手,老五保管着呢!”
老五满眼妒忌,手里紧紧攥着U盘,也想要趁机抢些现金,却慑于老二的余威,不敢下手,只能拎着枪在车厢角落里看守康登。
“都他妈快点!办正事!”
老大有点不耐烦,由于运钞车翻下了公路,只能踮着脚向车厢里观察情况。宋大龙趁机猛地卧倒,将王慧推下路基,饶得老大也反应很快,直接开了枪……
子弹擦着宋大龙的头皮飞过,打进不远处的地上。
“你他妈找死!”
老大见自己打偏,露出杀气,又要开枪,却没料到宋大龙非但没逃,反而就地翻身,抬腿对准老大的膝盖猛踹,一声轻微脆响传来,老大膝盖剧痛,左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身体向后重重摔倒,子弹又飘上了天。
“老二、老五!弄死那个保安!”老大怒目圆睁,忍着剧痛挣扎起身。只见王慧扔掉高跟鞋,顺着路边的野地跑出10多米远,手枪已经打不到了。
但让老大费解的是,这保安在踹自己的时候就借力翻下公路,却不逃命,反而冲着运钞车跑去。
老二听到外边的枪声和呼喊,刚探出头,便见老大对着运钞车接连开枪,子弹追着宋大龙,打到运钞车上迸出火星,吓得老二赶忙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老大!你他妈差点打死我!”老二顾不得满地现钞和金银,从老五手中夺过双管猎枪,对着外面喊道:“咋回事?警察来了?”
老大举着手枪,一瘸一拐走到车厢后门。虽然他现在特别想弄死这个多事的保安,但心知正事要紧:“警察没来,不过咱让那保安给黑了,现在人在车头后面,快撤!”
老二性格鲁莽,怒道:“咱们有枪,怕他个屌!我去弄死他!”
“快撤!”老大命令。
抢劫计划突遇变故,这让本就生性胆小老实的老五心生恐惧。不过这恐惧随即又被惊喜掩盖:老二正探出头和老大说话,装满了现金和金银的背包就扔在一边,无人注意。
老五立刻把手中U盘扔进背包,还不忘顺势从包里拽出一叠外币现金揣进裤兜。
“这保安八成是去驾驶室拿枪了,早他妈就该把尸体上的枪取出来!”
老大举着手枪对准车头警戒:“如果现在不撤,怕要误了咱们的大事!东西拿到了吗?”
“在我这儿!”老五跳下车厢,指指身后的背包,满脸得意。
一声巨响,老五后背血肉模糊,倒在公路上口吐鲜血,不停抽搐。
“快撤!那小子拿到枪了!”老大怒吼着,对车头又是一枪,老二顺势从车厢出来,敏捷地钻进路基上的小土坑中。
宋大龙认出,匪首用的是54式手枪,如今已经开火8次,应该没子弹了,等了几秒,没有听到换弹匣的声音,劫匪没有备用子弹,于是鼓起勇气,从车头翻到粗壮的道行树后面,用余光观察路面。
王慧虽然已经跑远,可听到身后的枪声被吓的缩成一团,躲在路边的草丛中瑟瑟发抖,把宋大龙急的大喊:“快跑!”
可王慧还是呆在原地,倒是躺在路基上的金晓薇撒丫子就跑——原来这女人是在装晕。
本就天气炎热,老二急火攻心,为了方便瞄准,竟把头套扯了下来,露出自己真面目,将猎枪对准金晓薇就要开枪。
老大早已躲进对侧路基,万分焦急:“别管那女人!快去拿背包!”
老二这才反应过来正事应该做什么,便跳上公路,却发现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胆大妄为的年轻男子,正在解老五身上的背包。
躲在树后的宋大龙立刻靠声音判断出劫匪的大概位置,手比脑子快,举着枪下意识扣动扳机……
程坚从警20余年,也算见多识广。在他的记忆中,全国范围内抢劫运钞车的案例都在上个世纪,且不会超过10起,时间最近的那次,在20多年前的沈阳。可现在,自己辖区内竟遇到了抢劫运钞车案。
程坚本是五中队辖区内最高级别的公安领导,可现在省厅、市局穿警服白衬衫的领导就来了4个。城南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和教导员都只能老老实实跟在白衬衫后面介绍案情,近百名特警荷枪实弹将案发现场和全市街道,进出城口封锁了个严严实实,技术大队的民警们和刑侦法医穿着白大褂,在警戒线里勘察现场,整个公路两边汇成一片警车的海洋。倒是本该在侦查前线的程坚和刑警五中队的这十几号兄弟们,如今已显得不这么重要了,都齐刷刷地站在警戒带外“看热闹”,负责打发走那些围观群众和闻讯而来的新闻记者。
副中队长周巍刚硕士毕业不久,身材匀称,气质稳重,从烟盒里抽出2支香烟,叼在唇上点燃,又分出一支递来:“程队,你怎么一直盯着救护车里那保安看?”
程坚接过香烟,烟杆燃到下半根,却不见烟吐出来,说道:“他叫宋大龙,以前是咱们中队的文职,后来调到了分局情报技术大队。”
公安局文职其实就是技术辅警,通常有着较高的学历和极强的专业技术。周巍不禁感叹道:“原来是刑警队出来的!怪不得能一人对付3名持枪劫匪。可他好好的文职不当,怎么跑去银行当保安了?”
“被开除了。”程坚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踩灭,朝着急救车走去。周巍跟在身后,刚要发问,程坚已经看出他的好奇,便回道:“因为受贿。”
周巍是标准的学院派刑警,他内心对宋大龙的形象一落千丈:“这样的人不配当警察,留在刑警队早晚是个祸害。”
程坚没回话,而是走到救护车旁,示意医生和看管民警暂时回避,掏出钥匙将宋大龙的手铐解开,又摸出香烟:“来一根?”
宋大龙颤抖着接过烟和打火机,好长时间才把香烟点燃,吸得太急,把自己呛得阵阵咳嗽:“程队,我打死的那个人,身份确定了吗?”
“还没有。”
程坚又点起香烟:“不过从现场分析,可能是附近的村民,或是未谈拢拆迁款的钉子户,来犯罪现场顺手牵羊,却被你给误杀了。我已派人去排查,你不要多虑。”
周巍站在一旁,很好奇程坚为什么对宋大龙态度如此和蔼,又是解手铐又是递烟的。宋大龙虽当场击毙一名持械歹徒,可还是失手打死一名无辜群众,从法理上看,宋大龙现在是涉嫌“过失致人死亡”,很可能面临刑拘。
“我要被送到哪儿去?”宋大龙有些恍惚:“我不是故意的……”
开枪击毙歹徒和误杀群众完全是两个心理状态。程坚了解宋大龙,他面对持枪歹徒不会畏缩,可失手杀打死无辜群众,内心一定备受煎熬。
程坚既是解释,也是安慰:“呃,可能那人是劫匪同伙,负责望风……我给你争取到先去精神卫生中心去接受心理治疗,然后再去新城分局刑警大队一中队做笔录。你现在是涉案嫌疑人,由于你在五中队工作过,出于司法回避的原则,我不能对你进行讯问,而其他几个中队你也都相熟,所以你的笔录不能在城南分局做,要去新城分局。”
“王慧怎么样?”这是宋大龙关心的第二个问题。
“她很好,刚被送到精神卫生中心,估计目前在接受心理干预。治疗结束后,五中队的同志们会给她做笔录,然后送她回家。”
程坚瞄了一眼周巍,踌躇半刻,俯身在宋大龙耳旁轻声说道:“这案子已经惊动了公安部,刑侦局和公安大学的刑侦专家已上高铁,马上就会赶到青城市。目前这案子由省厅亲自督办,专案组已经成立,指挥部就在刑警五中队。省厅分管刑侦的杨副厅长和市局分管刑侦的毛副局长出任专案组长,我是专案组抓捕组负责人。你的同事康登和金晓薇也会被带到五中队询问。当然,你过失杀人的事要另外拿出来立案,毕竟和抢劫运钞车没有什么关联,事出有因,你大概率会被取保候审。”
“谢谢。”宋大龙眼中满是感激:“我相信警队,相信组织。”
“警官您好,我是星逸网站主编吕正言。”突然一支话筒递来打断二人的谈话,原来是个记者偷偷溜到了救护车旁边。
程坚赶忙示意周巍把宋大龙关进救护车,转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满脸厌恶:“你是星逸网的记者?”
星逸网是本市的一家大型新闻网站,主打社会事件,在全国都有不小的影响力,程坚自然听过。不过程坚对星逸网的记者没有任何好感,这帮无良媒体人总在涉警新闻上掐头去尾,颠倒黑白,大搞标题党,就为了博得曝光率,丝毫不考虑对警察形象的负面影响。
现场还没勘查完毕,程坚被局长安排了个在警戒带外应付记者的任务,无奈只能和这堆“长枪短炮”打哈哈。
不得不说,吕正言对细节有种类似警察的敏锐,其他记者都只顾着在警戒线外拍照摄像,只有吕正言发现这辆救护车里铐着一名保安,而警察竟然在和这名保安“亲切交谈”——这其中一定有重大新闻。
“警官,你能给我们大致介绍一下这次运钞车抢劫案的细节吗?”吕正言见程坚只盯着自己,丝毫没有畏惧,再次出言询问。
“案件仍处在侦查阶段,细节保密,无可奉告。”程坚没好气地回道。
吕正言身材高挑,气质斯文,与不修边幅五大三粗的程坚有着极大反差。要不是有采访宣传任务在身,吕正言同样也不喜欢这个浑身烟味儿的中年警察:“公众有知情权,本市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运钞车抢劫案,此案怕是马上要上到各大网站头条,甚至连抖音快手这些视频软件上也会同步出现此案的视频,如果市民不知情,恐怕会引起恐慌,您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
“只要你们新闻媒体不瞎报道,市民们就不会恐慌。”程坚很不喜欢吕正言高高在上的样子,干脆伸手一指警戒带里的领导们:“我只是个刑警中队长,官儿太小,这里没我说话的份儿。你看,梳分头穿白衬衫警服的那是杨副厅长,另外那个谢顶穿白衬衫警服的那是市局毛副局长,后面打电话的是城南分局局长华志儒,您去采访领导们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程坚说罢,带着周巍扬长而去。吕正言对着二人的背影暗骂一声,立刻换上职业性的严肃表情,对着镜头开始报道:“刚采访了一名刑警中队长,可警方对本案案情语焉不详,拒不透露本案任何信息,由此推断,本案可能有警方刻意隐瞒的些许内情,星逸网会持续为您跟踪报道……”
作为最先到达现场的公安,程坚掌握了案件一手线索和资料,侦查方向在他大脑中立刻成型:劫匪将烈性炸药绑在了一辆老式26号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对运钞车实施定向爆破,自行车被炸得粉碎,零件散布到以爆炸为中心方圆200多米远的地方。
这是精准的定向爆破,爆炸的威力大部分都让运钞车吸收了,车头保险杠已经被炸碎,整个车厢镶嵌了上千颗钢珠和铁钉——劫匪爆破就为了杀人。
如此专业的爆破手法,嫌疑人要么曾是工程兵,要么就是矿场炮工。本省矿藏丰富,省内各类矿场不下千处,将侦查方向锁定在这两点上,肯定没错。
嫌疑人能够炸翻运钞车,利用钢珠杀死司机和押运员,却能够不伤及车厢内的货物和人员,怕是劫匪团伙在作案前,曾经细致研究过运钞车构造。
打发走记者,程坚立刻开始布置任务:“副中队长周巍带人去趟城商银行美汇支行,把这次押运里里外外事无巨细问清楚;指导员范永恒带人去趟保安押运公司,调出这辆车和押运人员的所有资料,找相关负责人问笔录,所有细节全部要问到;我带人给运钞车里活下来那3名银行员工取笔录,时间紧迫,行动!”
“呃……程队,咱这僭越了吧?”周巍鼓起勇气说道:“专案组的级别很高,领导没发话,咱这私自侦查……好吗?”
“有些事,不是领导让你去做,你才去做,刑警要预想所有事情3步以外。”程坚知道这个年轻刑警副队长性格谨慎,但谨慎应该是对案子的态度,而不是考虑如何避免责任:“周巍,劫案发生在咱们辖区,咱们是侦查主力。时间紧迫,放开手脚去干,要在专案组第一次会议上把咱们采集的线索汇报上去!”
“懂了懂了!”周巍如梦初醒。
在这片警灯的海洋中,3辆不起眼的老式警车分流出来,朝着市区疾驰而去。
“8·25特大运钞车抢劫案”首次案情分析会在城南刑警五中队会议室进行。杨副厅长和毛局长亲自坐镇指挥,市局各部门领导和城南分局各警种负责人全程参与。杨副厅长发话:“程坚同志来介绍简要案情和线索。”
坐在圆桌末尾的程坚一愣。没想到如此高级别的专案组竟然请自己这个基层中队长介绍案情。程坚记得,上次参加命案专案组,还是在5年前,当时辖区某村发现了煤矿,有个村民不服拆迁补偿政策,认为村支书贪污拆迁款中饱私囊,在酒后将村支书一家6口灭门,奸杀了大学毕业不久的支书女儿,还把看门的大黄扔进井里淹死。
不过仅在4小时后,嫌疑人就被自己从山区的矿洞中给拽了出来,自己因此一战成名,被誉为“城南神探”。
如今这个“城南神探”又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了。程坚不注重虚名,虽已40多岁,热血依旧难凉,心里作为警察的那团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程坚整理下衣服,走到投影仪前:“今早9时25分许,城商银行美汇支行营业部经理康登用手机拨打110报警,称其乘坐运钞车行驶至旧工业区县道时遭遇抢劫,随后市局指挥室向我中队直接派警;9时50分,我带领副中队长周巍、指导员范永恒等民警首批抵达现场,布置警戒带,并对现场进行初步勘察。
初步查明劫匪为3人,使用霰弹枪和手枪与美汇支行保安宋大龙发生枪战,劫匪被宋大龙击毙1人,其余2名劫匪退至公路西侧树林驾车逃匿,另在枪战中,宋大龙开枪打死不明身份人员一名,初步判断可能是附近来看热闹的群众,也有可能是负责望风的劫匪同伙;10时03分,辖区工业路派出所教导员魏华带领4名民警抵达现场,并配合我中队民警对案发地周围开始走访、布控,在随后的半小时内,城南分局技术、技侦、法医与城南交管大队等警种皆抵达现场展开侦查,现场秩序维护转交特警二支队负责。”
程坚思路清晰,记忆强悍,外加普通话标准,底气十足,整个会议室30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中队民警已经给银行工作人员和押运公司负责人做了笔录,各位手上都有复印件,保安宋大龙因在枪战中误杀不明身份人员,涉嫌过失杀人,被送到新城分局做材料,笔录稍后由内网传送回来。虽时间仓促,但还是发现了3处疑点:
首先,据青城市保安公司武装押运业务副总经理董全来的叙述,他在今早7时30分左右接到城商银行美汇支行用车申请,要押运外汇现钞和寄存保险柜回到位于新华北路的城商银行总行,于是董全来在7时40分左右,向车牌号为A·M6886的福特全顺牌运钞车的车长赵广涛和司机刘国胜布置任务,要求2人在8时40分准时到达美汇支行执行押运,这点和美汇支行行长助理张启荣的笔录契合。
运钞车都有指定的押运路线,其中美汇支行的路线是:顺着工业南路向北拐至航海学院西街,而后进入南二环后上高架,在新建西街口下车,再向北直达新华北路总行。但出于不明原因,运钞车改道向南,经过工业南路后直接拐向卸甲台路,穿过旧工业区后在9时07分进入X101县道720米处后遭遇抢劫。疑点就在运钞车私自改道,这是严重违规行为,严重者可能会被开除。运钞员敢冒这么大风险改道,且劫匪精准知晓运钞车的行进路线和准确时间,而后精心预谋,布置炸药,所以不能排除在本案中死亡的车长赵广涛和司机刘国胜与劫匪是同伙的可能性。”
杨副厅长问道:“本次劫案幸存4人,难道他们的笔录没有提及运钞车为何改道吗?还有,本案第2处疑点是什么?”
这处疑点是周巍询问保安公司人员后发现的,由他来汇报:“各位领导,第2处疑点是运钞车仪器都被破坏了。”
周巍点击按键,大屏幕上出现2张照片,都是从运钞车上拍摄,其中第1张是位于驾驶台上的GPS定位仪,第2张照片摄自车厢顶棚,不知是个什么仪器。
“这是涉案运钞车上GPS和震动报警装置的照片。我市武装押运公司所有运钞车上皆装有GPS定位装置,如果运钞车私自改道,GPS就会向公司总部报警;且运钞车发生大幅震动,震动报警装置便默认遭到袭击,自动向公司总部和市局指挥中心发出报警指令——但可疑的是,这辆运钞车上的GPS和震动报警装置,都被人为关闭了。”
“GPS和震动报警装置被关闭,押运公司没有提示吗?”市局技术侦查支队长疑道;“理论上,这些电子产品后台都有总控,就算关闭,后台也可以打开,后台发现运钞车改道,应该会立刻发现。”
周巍接着说道:“理论上是这样。可GPS利用卫星来定位工作,每日8时40分许,负责本市GPS的两颗卫星会有短暂的变轨交接,GPS信号会丢失33秒左右,根据保安公司后台数据显示,这辆车的GPS信号丢失,也是在8时40分。只可惜运钞车上的电子设备都是10多年前才安装的,设备老旧,信号经常丢失,所以后台人员也没当回事,可仅过了8分钟,运钞车就被抢劫了。”
有位略微谢顶的老民警突然插话;“我是市局治安支队保卫管理大队长刁海潮,全市所有保安公司和企事业单位保卫部门皆由保卫大队管理指导。我们保卫大队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出事的保安押运公司是公安局下属的二级单位。我们每年例行对押运公司检查,早就发现了运钞车电子设备老化的问题,也向保安公司提出过更换设备的建议。但全市治安良好,保安公司也就懈怠了,换GPS的事,也就一拖再拖,押运公司领导需要追责……”
“现在还没到追责的时候。”毛局长实在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震动报警器,也是被人为关闭了?”
程坚说道:“目前幸存的4人无人能记起是为何改变了运钞车押运路线,震动报警器无法人工关闭,但被人为浇上了水导致短路。还有运钞车内监控的硬盘,也被拆走了……劫匪计划很周密,也很专业。”
杨厅长听罢很是恼怒:“彻查美汇银行和保安押运公司!”
“不要负隅顽抗!老实交代你的犯罪事实!”
“我哪儿负隅顽抗了?”宋大龙急得满头是汗:“你们怎么能怀疑我参与了运钞车劫案?我冒着生命危险和劫匪枪战,就算不是见义勇为,也不能把我污成劫匪吧?”
“你是不是劫匪,你自己不知道吗?”新城分局预审民警满脸严肃。
宋大龙恼羞成怒:“老哥,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当年我也是这么问嫌疑人的!你这光靠诈,有用吗?”
预审民警立刻回道:“宋大龙,我知道你以前是城南分局的技术文职,有些反侦察反审讯技巧,但你也应该清楚,没有嫌疑人能抗住讯问这关!没有证据,我会这么说吗!”
“证据?”
宋大龙惊了,他从预审民警的状态看出来,所谓的“证据”并不是为了诈他,而是真有证据!
可自己并没有参与抢劫,这个狗屁证据是什么?
冷静下来的宋大龙早已得出了和程坚相同的结论,在此次劫案中,银行或是押运公司中有劫匪的“内线”,可能正是这名“内线”在后续警方的询问笔录中指认自己参与了抢劫,才给了警方所谓的“证据”。
可这内线会是谁呢?康登?金晓薇?还是王慧?亦或是曾想开除自己的行长助理张启荣?
王慧怎么会和劫匪是同伙,那么内鬼只有认识自己、且和本案有关联的人才可能,那符合条件只剩金晓薇和康登还有张启荣了,可宋大龙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这3人有参与这起惊天大案的作案动机。
内鬼,究竟是谁?
但无论如何,这起运钞车抢劫案,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
“怎么?还不说吗?”
预审民警见宋大龙沉默,以为是自己的话术让宋大龙的内心防线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大龙啊,你当过警察,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也知道主动配合公安机关侦查,具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甚至是免于刑事处罚,你还年轻,未来的道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给我一支烟。”
预审民警赶忙掏出烟盒给宋大龙递了上去,自己也点了根香烟,和蔼可亲:“宋大龙,你是因为什么被警队开除的?”
“不要负隅顽抗!老实交代你的犯罪事实!”
“我哪儿负隅顽抗了?”宋大龙急得满头是汗:“你们怎么能怀疑我参与了运钞车劫案?我冒着生命危险和劫匪枪战,就算不是见义勇为,也不能把我污成劫匪吧?”
“你是不是劫匪,你自己不知道吗?”新城分局预审民警满脸严肃。
宋大龙恼羞成怒:“老哥,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当年我也是这么问嫌疑人的!你这光靠诈,有用吗?”
预审民警立刻回道:“宋大龙,我知道你以前是城南分局的技术文职,有些反侦察反审讯技巧,但你也应该清楚,没有嫌疑人能抗住讯问这关!没有证据,我会这么说吗!”
“证据?”
宋大龙惊了,他从预审民警的状态看出来,所谓的“证据”并不是为了诈他,而是真有证据!
可自己并没有参与抢劫,这个狗屁证据是什么?
冷静下来的宋大龙早已得出了和程坚相同的结论,在此次劫案中,银行或是押运公司中有劫匪的“内线”,可能正是这名“内线”在后续警方的询问笔录中指认自己参与了抢劫,才给了警方所谓的“证据”。
可这内线会是谁呢?康登?金晓薇?还是王慧?亦或是曾想开除自己的行长助理张启荣?
王慧怎么会和劫匪是同伙,那么内鬼只有认识自己、且和本案有关联的人才可能,那符合条件只剩金晓薇和康登还有张启荣了,可宋大龙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这3人有参与这起惊天大案的作案动机。
内鬼,究竟是谁?
但无论如何,这起运钞车抢劫案,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
“怎么?还不说吗?”
预审民警见宋大龙沉默,以为是自己的话术让宋大龙的内心防线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大龙啊,你当过警察,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也知道主动配合公安机关侦查,具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甚至是免于刑事处罚,你还年轻,未来的道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给我一支烟。”
预审民警赶忙掏出烟盒给宋大龙递了上去,自己也点了根香烟,和蔼可亲:“宋大龙,你是因为什么被警队开除的?”
青城市旧港区有个高达48层的金融大厦,里面租住了50多家小额贷款金融公司,在这多如牛毛的金融公司里,“吴恒贷款公司”是其中的龙头老大。
吴恒公司实力雄厚,直接租下金融大厦最顶3层作为办公地点,这公司的“风险管理部”还养了一群彪形大汉和刑满释放人员,专门负责讨要坏账和欠账,正因有他们,吴恒公司账面上就没有要不回来的贷款,所谓的“金融”业务在全市做的风生水起。
只要是借贷圈里的人,甭管是同行还是借款人,只要听到吴恒公司无不瑟瑟发抖,公司总经理吴恒更是无人敢惹。可今天,吴恒却快被气炸了,因为他无能的手下,竟然私自去抢劫运钞车。
“你们去医院了?”
吴恒是个40岁出头的精壮汉子,剃着光头,满身腱子肉,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他把老大从地上扶起来:“跪着干什么?弟兄们的命最重要,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
“是……”
老大早已没了当初抢劫运钞车时威风,唯唯诺诺,低着头,就像是个犯错的小学生,鼓起勇气开始解释:“哥……我左腿膝盖被那保安踢成骨裂,老二最惨,您也看到了,子弹打中老二的肩膀……基本是捡了条命……”
“对对对,医生说我再不止血,可能会死。”
老二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同样也低着头,像个刚上幼儿园的人类幼崽:“您也知道,老五他们,都被打死了……”
吴恒摸了摸自己布满刀疤的的后脑,强忍愤怒:“你们把U盘带回来了吗?”
“没带回来……”老大用余光偷瞄吴恒的反应:“那U盘被老五装在背包里,结果老五被那保安打死了……那背包,估……估计现在在警察手里……”
“背包?”吴恒不知所云。
“那背包是银行保安的……呃……也有可能还在运钞车里……”老二想把责任推到死人身上:“老五只想着拿钱,才出了这种意外。”
“废物!”
吴恒终于忍不住了,抄起身边的高尔夫球杆狠狠抡了过去,老大顿时头破血流,可只敢伏在地上讨饶:“吴哥!吴哥!饶了我吧!我保证把那U盘找回来!”
可吴恒还是不解气,足足打了十几分钟,直到筋疲力尽才坐回皮椅上,喘着粗气骂道:“废物!现在找U盘有什么用?你们带着家伙去抢运钞车,枪和炸药是干什么用的?能让保安给你们打成残废,还他妈的去医院!警察很快会顺着医院找到你俩,然后发现你们跑回公司,把咱们一锅端!”
老大也反应过来吴恒所说并非虚言,可能现在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深知自己犯下多大罪过,忍着浑身的剧痛连连磕头:“吴哥,放我们一马,求您千万别让老板知道!”
吴恒看着老大额头在地板上留下那一滩小血渍,心知就算打死这俩蠢材也于事无补,起身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拿出几摞人民币,扔到地上:“算了,秋后算账没有意义!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俩先回矿上躲一阵,等风头过了,安排你们出境去东南亚,5年内不要回来。”
老二早已被打得昏厥过去,老大也不敢去拿现金,还是自顾自的磕头。吴恒无奈,又补充一句:“放心滚吧!出境后你老婆孩子公司会管!”
老大这才如获大赦,赶忙拖着半死不活的老二跑了出去。
鉴于程坚在案情会上的专业表现,他理所应当成了专案组的带头人,负责此案的侦破。市局刑事技术支队的现场勘查报告和弹道勘验结论已经集结成案卷,和法医勘验结果一同来到程坚手上。
被宋大龙失手打死的那名“群众”,虽身上没有手机和任何证件,但通过DNA比对,他竟是一名有着故意伤害和敲诈勒索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现年36岁,绰号“章鱼”,真实姓名章海涛。
这印证了程坚之前的猜想,被宋大龙击毙的“群众”极有可能是劫匪安排负责望风的同伙,正因宋大龙和劫匪枪战,导致变故,章海涛才出现在案发现场。如果是这样,宋大龙就不是过失杀人,而是见义勇为击毙劫匪。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设。如今各方笔录汇总,宋大龙仍然有很大嫌疑是劫匪内线。
至于被宋大龙击毙的劫匪,没有比对出真实身份,证明该劫匪生前从未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甚至都没怎么和公安机关接触过。
“小程,我们布控医疗机构后,昌家庄村卫生所反馈回消息,有2人曾前来求医,其中1人肩膀中枪,去该卫生所进行了简单的治疗,经过医生供述,这2人很有可能就是逃匿的劫匪。民警们顺着这条线索摸排,发现嫌疑人去了旧港区金融大厦,因此涉案嫌疑人极有可能是‘吴恒公司’的马仔……只是可惜,咱们还是慢了一步,当民警抵达的时候,吴恒公司早已人去楼空。”
杨副厅长和毛局长特意询问程坚对本案侦查建议:“现在现勘结果出来了,你对后续侦查有什么想法?不用拘谨,但说无妨。”
程坚没有丝毫拘谨:“只能确定涉案嫌疑人和吴恒公司有联系,身份还未确认,我对技术民警勘查出的那些指纹、DNA、足迹等并不感兴趣,反而关心法医的验尸报告。”
“验尸报告能确认嫌疑人身份吗?”毛局长问。
程坚翻开尸检报告:“被击毙的这名嫌疑人鼻腔、气管、肺部充满黑色斑点,但这些斑点并不是尼古丁烟油,而是煤渣。”
杨副厅长接过案卷:“小程,你是想说,嫌疑人是矿工?”
程坚回道:“嫌疑人应该是炮工,负责在案发现场制作炸弹。您还记得吗?我在4年前侦办过的那起灭门案,受害人中有一名就是煤矿矿工,解剖显示他的呼吸道和肺部沉积的煤炭颗粒要远比正常人高出许多。而这名嫌疑人肺部沉积的煤炭颗粒比常人多,却又比矿工少,所以大概率这名嫌疑人是不需要经常下矿的炮工,如果法医对嫌疑人肺部颗粒进行化验,应该能检验出炸药成分。所以只要向全省乃至全国发布协查,查找符合条件的炮工,并且倒查吴恒公司和章海涛的所有社会关系,肯定会有收获。”
杨副厅长对自己这个能力超群的属下很是满意:“思路非常好,还有什么侦查意见?”
未等程坚回话,毛局长苦笑道:“小程,你说的这个方法,已经在做了。现市局宣教处已联系省电视台,准备向公众悬赏线索,印刷厂已经开工,预计在今日晚18时左右,即可将征集线索的100万份传单赶制出来,现前期印制出的传单已经让全市各派出所民警发放出去了。如今信息社会,第一波新闻报道早已出来,没有任何保密性可言,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宣传单的内容也简单:凡能为侦破此案提供有效线索者,奖励人民币20万元。”
杨副厅长说道:“那就先让小程带队追查这两名死者和吴恒公司。专案组给你提供一切情报、技术和后勤支援。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呃……”
程坚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涉案的那名银行保安宋大龙被新城分局以过失杀人而进行讯问,现不能确定那名‘群众’章海涛的是否参与抢劫,且宋大龙有参与作案的嫌疑,能不能把他转回专案组进行讯问调查……”
宋大龙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侥幸存活,这又被警察给关了起来,问完话后又被移送回了城南分局,想必是参与抢劫的嫌疑坐实了。
“哪个王八蛋诬告老子?”
宋大龙坐在城南分局办案中心的铁笼子里欲哭无泪,好在看管他的年轻民警人还不错,不论宋大龙有抽烟还是喝水的要求,都尽力满足。
年轻民警看出宋大龙满脸感激,解释道:“是程队主动申请把你从新城分局提调回城南的,还嘱咐我们,说你是个好人,不可能参与劫案,也不要难为你。所以你不要谢我,等出来后去谢程队长。”
“出来?”宋大龙敏锐地发现了重点:“对我的刑事拘留审批通过了?罪名是过失杀人吗?”
民警掏出烟盒,还不忘递给宋大龙一根:“抓紧抽几根吧,进了看守所可能就抽不上了。对你刑拘报告法制处已经批准,罪名是涉嫌抢劫……对了,你的拘留通知书让你哪位家属签字啊?”
看来那名内鬼已经成功的把自己给栽赃了。3年前被冤受贿,3年后被冤抢劫。这他妈是个什么世道?
“我要见程坚!”宋大龙开始慌了:“这案有内情!我要见程坚!”
年轻民警说道:“你老老实实坐着吧,明天程队会去看守所提审你。程队还让我告诉你,组织上一定会还你清白……”
相比于戾气十足的金融大厦,位于新城区的传媒技术园则是一派祥和,星逸传媒出版集团的演播室正在为马上展开的直播做准备,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楮媛面带微笑,正在后台休息间和嘉宾串词。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采访,除了网络和电视台外,各大短视频软件也会大力支持同步直播———只因为节目嘉宾是青城市著名企业家霍文儒,而他的直播主题是“阳光教育”和“扶贫攻坚”,有政府背书,各大媒体肯定会鼎力支持。
霍文儒人如其名,虽已经年近六十,依旧风度翩翩。虽然楮媛的年纪都能当霍文儒的女儿了,可还是被面前这个“帅老头”深深吸引。
“小楮,不要紧张,慢慢说。”
楮媛深吸口气,重新说道:“霍总,您为什么要大力在振武县兴建希望小学呢?振武县是省级贫困县,您认为扶贫和教育有什么必然关联?”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如果没有教育,则仅仅是授人以鱼,致富和生产力挂钩。我觉得,没有教育,贫困地区就无法长久致富……”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吕正言突然出现:“霍总,有点事。”
楮媛很识趣地走出休息室,顺手关上屋门。
吕正言说道:“霍总,抢劫案的新闻遍及全网,明天下午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抢劫运钞车这事难得一遇,都不用花钱,就已经上了热搜。”
“现在警方破案到那一步了?”霍文儒问。
吕正言拿出宣传单:“警方在全市范围内散发传单,想让群众提供线索,据说目前拘留了个涉案嫌疑人,是美汇支行的保安队长……我虽然是新闻主编,但政府内部的消息,远没有您知道的多。”
“那就协助警察破案。”
霍文儒推开后台大门,走向演播室:“吕主编,你肯定明白,协助警方和地方政府维护社会治安,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
宋若凤来到刑警五中队后,这才相信程坚在电话中说的是实话:自己那个废物弟弟,竟然涉嫌运钞车抢劫案。她哆嗦着在刑事拘留家属通知书上签字后,说出了那句嫌疑人家属都会说的话:“我弟弟怎么会去抢劫运钞车……”
“我也不相信。”程坚只能安慰:“宋大龙目前只是有嫌疑,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现在该怎么办?”宋若凤虽然强势,但她对法律几乎一窍不通,更不懂怎么和司法机关打交道。
“你先去看守所,给宋大龙的消费账户上存些钱,可以让他吃些好东西,然后去找个优秀的刑事辩护律师,不要怕花钱。”程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虽然你我都不相信宋大龙会去抢劫,但仍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宋若凤听罢,对程坚千恩万谢,离开刑警队回到家中,正琢磨去哪儿找律师,突然有人拜访,门后是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您是宋若凤女士吧?我是鸿蒙律师事务所主任庞毅政,我从网上看到了关于运钞车劫案的新闻,这种大案很少见,所以我想主动担任您弟弟宋大龙的辩护律师……”
整起运钞车劫案的4名幸存者中,警方关于宋大龙的讯问是最先开始的。因为心理医生说宋大龙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对误杀的群众心存愧疚,但他心理素质好,并不需要心理干预治疗,所以宋大龙的笔录做的很快,却也给自己换来了刑事拘留5日的结果。
普通嫌疑人只有戴手铐的待遇,而宋大龙这个“持枪抢劫运钞车”的嫌疑人被归为重犯行列,带着手铐脚镣和黑色棉布头套,和杀人犯一个级别。
直到体检过后来到看守所,宋大龙才重见天日,换上印有“青城市第三看守所”字样的蓝色号服,带到收监的管教民警办公室,隔着铁窗回答管教民警的问题。
“你因为什么事被刑拘?”管教问。
“我是冤枉的。”
管教头也不抬,只顾在电脑上打字登记:“问你什么说什么就行了,还有,以后说话要喊‘报告’!你的姓名、涉嫌什么罪名?”
“报告警官!姓名宋大龙,今年33岁,涉嫌抢劫罪被刑事拘留5日!”
“宋大龙?!”管教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真的是你!”
宋大龙则又惊又喜:“排……排长?”
十年前,西北山脉腹地。
积雪过膝,阳光从积云中艰难地挤出些许,照在宋大龙的脸上,却依旧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整座大山就像是座冰窖,凛冽的寒风却怎么都吹不走干燥空气中隐约透出的血腥味。
武警和当地特警混编组成的剿匪部队正在白雪皑皑的山间行进,由于连续多天的高强度作战,战士们的作战棉服早已破损,露出了里面的羽绒和棉花,外加自然环境恶劣,又顾不上洗漱,宋大龙不修边幅的脸上又黑又糙,饱经沧桑。
可就是这样,也掩盖不住这支精锐混编部队的杀气。
“停止前进!”
岳排长半蹲持枪,眼神锐利:“根据宋大龙追踪的信号,暴恐分子应该距离咱们很近了!提高警惕!”
宋大龙头上缠着纱布,将步枪斜跨在胸前,戴上耳机开始操作电台,不消片刻,便发现了线索:“排长,敌人位置很近了!我布控了暴恐分子使用的手机,现在他们有人还在向境外的家属发短信!”
趴在雪地中的机枪手胖子赞道:“宋大龙,你业务能力牛逼啊!不当军官真是白瞎你了!”
“我有个从小梦想的职业。”宋大龙指着不远处同样持枪警戒的少数民族特警,两眼放光:“我想当警察!”
“卧倒!”
岳排长猛地扑到宋大龙身上,手榴弹在身边爆炸,溅起的碎石划破了宋大龙的左肩。战士们反应迅速,立刻找到掩体反击,山谷中枪声连绵,宋大龙持枪射击,隐约看到远处石缝中跑出几名暴恐分子,身上绑着炸药,怪叫着冲了过来……
岳排长叹道:“那场战斗结束后,你就退伍了,我听战友说你回到青城继续读大学,毕业后当了警察……没想到,咱们战友再次相见,竟是在看守所。”
“咱们的战友们都怎么样了?”宋大龙已被解开了手铐,坐在办公室凳子上抽着烟:“小胖怎么样了?他退伍了吗?”
岳排长回忆:“我记得你和小胖关系最好,在他临近退伍的时候,咱们中队又跨越千里,被抽调到大西北参加剿匪战斗,小胖为了救援群众,被暴徒从身后开枪……后来,学历最高的小胖盖上了国旗,文书当了销售,狙击手成了快递小哥,司机小黄做了代驾,而你却当了保安,现在还是身陷囹圄的嫌疑人,真是世事无常。”
听到战友牺牲,宋大龙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哭着问道:“排长,你相信我会去抢劫吗?”
“你是我带的兵!你怎么会去抢劫?”岳排长眼圈也红红的:“要相信组织。我把你被安排到我所管辖的监室方便照顾,只要你挺过这5天,肯定会被取保候审。”
在看守所遇到老战友,这是宋大龙今天唯一的好事,但又得知战友牺牲,激动和悲伤混在一起涌来。
看守所设备老旧,床位不够,宋大龙抱着新领取的被褥枕头走进监室,找了块空地开始打地铺。其他嫌疑人正坐在床上闲聊,见到新来穿保安服的犯人,头上还贴着纱布,为首的年轻壮汉冲着宋大龙喊道:“嘿!新来的,有烟吗?”
壮汉是监室的“牢头”,已经被关了5天,自己和狱友的烟早就抽完了,正在发愁,便闻到宋大龙满身烟味进了监室。
“嘿!小子,老子问你话呢!”牢头骂道:“你小子因为什么进来的?拽什么?”
“我不抽烟。”
宋大龙应付一句,铺好褥子躺下,全然没有心思和牢头拉关系,回顾着案情,想要从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出自己遗漏的地方。
“嘿!你他妈还来劲了是吧?”牢头带着3个小弟下床冲着宋大龙走来,剩下的犯人立刻起身冲这边看热闹。
思虑被打断,宋大龙无奈坐起身,发现牢头是个刚不到30岁的年轻壮汉,胸口纹着龙,还染了一头夸张的红发。
“你想干什么?”宋大龙问道。
牢头挥了挥拳头,说道;“滚去厕所罚站!”
宋大龙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无死角的监控,知道牢头不可能在监牢里动手,但有的是办法修理新人。可宋大龙也不想惹麻烦,于是乖乖的站进厕所面壁。
“真听话嘿!”牢头很满意。
小弟接着说道:“新来的,这是我们宏哥,只要你听话,不会挨欺负!来,给大哥们唱个歌助兴!”
在看守所里的犯人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极度无聊的他们只能想出“教育新人”这种活动来调剂。当了多年刑警的宋大龙自然知道看守所里是什么样,于是站在厕所里开始唱歌。
“算了算了,别他妈唱了,比狼嚎都难听。”牢头挥挥手:“小子,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宋大龙停止唱歌:“抢劫。”
这倒是出乎牢头预料了,本以为这个看着老实憨厚的保安是因为例如盗窃这种“小罪”进来的,可竟然是抢劫,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弟不信,问道:“就你这怂样还抢劫?抢什么了?”
“持械抢劫运钞车。”宋大龙答。
顿时监牢里传出一片笑声,牢头损道:“就你这怂样还抢劫运钞车?你咋不说你抢了核弹呢!”
监牢里又是一阵哄笑。
牢头把宋大龙铺在地上的被褥卷起来,扔给一个小弟:“强子,他的被褥归你了!拿去睡!而你,今晚睡厕所。”
宋大龙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咬着牙说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牢头故意靠近宋大龙挑衅:“你再说一遍?”
“再给你最后的机会,把被褥还给我!”
响亮的耳光打到宋大龙脸上,牢头骂道:“你他妈给我机会?”
宋大龙的左脸火辣辣的疼,肿起老高,声音反而平静下来:“我给过你机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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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张弛 编辑 | 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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