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任增颖再次走到一个人生的新起点。
多年以前,那位如花似玉的少女选择了一个男人的专业——地质勘探,起因是9岁时读了《李四光爷爷的故事》,她的梦想是发现宝藏;
多年以后,她没有成为地质学家,而是成为一位爱鸟护鸟人,还因此得到了一个绰号——神仙姐姐;
2014年,在天天举办的全国首届“江河卫士”评选中,她被评选为“全国十大江河卫士”。
如今,她开启了一项新的事业——保护海水江豚,并且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都给了这个海水中的精灵。
爱上鸟成异数
“小任,你一个女孩儿,只能当半个人用。”
“小任,你要学会变通。”
“小任,你不会跳舞,你总会走路吧……”
在那个至今办公楼里仍然没有女士卫生间的原单位,想成为地质学家的任增颖有点格格不入。
她想出海上一线,却因为是女性被安排做了行政。
她被叫去陪吃饭,却违拗陪领导跳舞的指令。
“我不是想这样工作的!”她只有在自己内心里死死抓住这个念头。
任增颖曾经的工作所在地,是山东东营的仙河镇,距黄河三角洲自然保护区咫尺之遥。那里有着中国暖温带最完整、最广阔、最年轻的湿地生态,是东北亚内陆和环西太平洋鸟类迁徙的重要“中转站、越冬栖息和繁殖地”,分布着各种野生动物达1500多种,其中鸟类超过300种,属国家一级保护的有丹顶鹤、白头鹤、白鹳、金雕、大鸨、中华秋沙鸭、白尾海雕等10种。
任增颖在这里找到了安放自己的地方。她最大的乐趣是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去湿地里找鸟、观鸟。她能喊出150多种鸟的名字,看到受伤的鸟儿,会带回去照料。
喜欢与鸟为伴,任增颖成为一个异数,同事半是玩笑半戏谑地称她为“黄河入海口的神仙姐姐”。
因关注环保,任增颖很早就加入了自然之友,成为终身会员。因爱鸟,成为东营观鸟协会副秘书长。
她很想在当地推广观鸟活动,尝试了几次,也到多个中小学去做过观鸟普及课,后来发现,虽然生活在湿地周边,但人们对湿地的了解并不深,感情也不深。大人们以工作忙、路途远、周末要休息为由,委婉地拒绝她的倡议。孩子们倒是想参加,但学校总是以出行安全为由,不愿意组织孩子们“野外冒险”。
她决定为改变这种状况做一点什么。
不疯魔 不成活
有的人活着,始终在为自己的找寻突破口。在没有找到之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在奔突。
十几年后回头看,任增颖把自己的环保行为划分成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2000 年至到2006 年,从网络宣传入手,对公众进行环境教育。这一阶段,以2003 年担任中国环境生态信息网的湿地版版主为代表件,通过论坛传播湿地保护的理念。
第二阶段是2007 年到 2012年,开始进入民间实战。周末业余时间在社区举办活动,与青少年进行环境教育互动,倡导“热爱湿地,保护鸟类”理念,并在东营市民中倡导“每周少开一天车”、“绿色出行,人人有责”等外自行车骑行活动。
这一阶段的代表件,是从2012 年年初开始的“绿色阅读,传递文明”公众环境教育计划,历时4个月,在山东省 9 个地市开展了 40 多场民间环境教育活动。
第三个阶段是从2012年底到现在,她介入环境保护的方式有所改变,开始化考虑综合生态保护。
6万多元的各种车票、10万元的环保书籍、300多条做活动用的横幅,记录了任增颖对环保有多么投入,那也是她多年积攒下的全部“家当”。除此之外,身无长物。
她打趣地自封了很多称号,“游击队长”、“光杆司令”、“狙击手”,源于多年来奔走各地,大多数时间是孤独一人。
但她从没有感觉到自己一个人力量薄弱。2011年,她独自一人辗转全国各地,湖南、广西、云南、北京、天津及山东沿海,探访了环渤海湾山东段以及长江中下游近20处湿地。一路走,一路举办环保动员活动,宣传环保理念。她自嘲自己是“一条横幅走天下”,千人以上签名的横幅就保存下来几十条。
这些年下来,任增颖为环保贴进去五六十万元,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的。欣慰的是,起码东营和烟台中小学校的两万多学生,听过她举办的公益环保讲座,还有她推介给公益社团的公众参与环保的方式,也已多被采纳。
2014年,天天联合全国20多家媒体发起了“寻找江河卫士”大型公益活动,任增颖先后获得山东“江河卫士”和“全国十大江河卫士”殊荣,得到5万5千元奖金。这些钱,后来也都被她用在了环保事业中。
这一称谓实至名归。
为了环保,任增颖也做足了专业功课。2002年春天,任增颖以北大本科的要求,购买了环境科学专业的基础教材,两年后完成自学。
2004年3月,她来到北京大学,瞻仰李四光先生的雕像。那一刻,她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从此挥别了地质学家的梦想,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和我们这个地球相关的另一条路。
所为皆为性情
有人说任增颖是“环保斗士”,当然跟她所做的事情息息相关:
2010 年 1 月至 2016 年 6 月,她为黄河三角洲湿地破坏问题,多次以不同方式实名举报以及推动媒体跟进报道;
她撰写的《保卫黄河三角洲湿地》一文,被广泛传播;
2012年5月,针对莱阳五龙河湿地的生态破坏问题,多次到现场去调研,并带领多家媒体记者到现场进行采访;
2014年,对青岛胶州湾湿地破坏现场调研,并带领最高人民《正义中国》栏目组记者,对当地 11 块有问题的湿地进行了拍摄……
多年来,为了保护黄河湿地,保护这片鸟类栖息的家园,任增颖跟附近的化孤军奋战,并且因此被调离到烟台工作。但这也没有让她停住脚步。
利用业余时间,喜欢涂鸦的任增颖书写了多篇文章,《生命的价值》、《从环保模范到清洁工人》、《共和国最年轻的湿地变迁进行时》、《东营港经济开发区化建设问题引发的“思考”》、《巧妇难为无鸟之吹》、《畅游在鸟的天堂》等等,并把文稿陆续投向“爱鸟公益”频道,世界自然基金会等地方。
于是很快她成为很多人眼中的“疯子”,也成为很多人憎恨的对象,骂她“有病”、“多管闲事”,曾经有人打电话威胁“要打断她的腿”。“我这个人就是不怕硬的,”任增颖不以为然,“还有化里的人来抢我的相机,还有要花钱要求我删帖的。我说可以删,但是你要先治理好。”
她不希望自己是一位“斗士”,那是惨烈的称谓,她更喜欢“卫士”这个称呼——“江河卫士”,守护母亲河犹如守护婴儿,并且,“在失望中永远能看到希望。”
在任增颖多次实名举报之后,当地化工工业园区内进行了停产整顿,污水处理管网全面升级改造。
此间几年,东营市政府结合“构建生态文明典范城市”的理念,调整了相应的园区建设规划,以“考虑到环保等方面的因素”,砍掉了五十多个化工项目建设的计划。
“我不是愤青,也不是抱怨,我所做的都是我的性情。”她说,平和的沟通其实更有助于解决问题。
受康菲公司漏油事故的影响,任增颖把多年来对海洋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关注提到台面上来, 最近几年,她锁定了“海水江豚”这个物种,以山东海岸线上的死亡海水江豚的案例,来推动社会公众对海洋生态保护的参与,并把这作为今后事业的重心。
海水江豚是一个少为人知的濒危品种,她知道,保护之路将会很漫长。
“但是就像观鸟,其实是一个非常容易进行的项目,有没有望远镜都可以,没有专门的时间也可以,哪怕在自家的院子里也行。”任增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只需要你把眼睛打开,让鸟类自由出入。有很多人睁着眼睛,其实并未打开与自然来往的通道,因此,自然界中哪怕有成百上千的鸟,也没有一只‘飞’得进你的眼帘,更不用说飞进你的灵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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