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一般我们更爱称呼他为表哥,年龄马上五张,摄龄五年,无论年龄还是摄龄放在平江摄影圈都属于年轻的。年轻的表哥为人很低调,基本上不参加协会活动,基本上单打独斗,所以即使是在本地摄影圈子内,也鲜有人知道表哥这几年所取得的成就。
我认识表哥的时间并不长,开始是听朋友说表哥喜欢微距摄影,刚好那时候我们有一个微距小团队,于是把表哥拉进了群。表哥进来后便好好把大家镇住了,知识怎么那么丰富,在我们都还只知道逮野花虫子就拍的时候,他居然能把那些五花八门的野花昆虫认出个七七八八来!知其然且能知其所以然,表哥树立的榜样极大地刺激了大家找资料自学野花昆虫知识的热情。在表哥的带领下,县城的微距摄影爱好者开始了从感性到理性的转变,也变得更注重本地野花昆虫资料的采集。
十月份的某夜,我和表哥坐在茶厂夜宵的角落小桌边对饮,表哥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每一个喜欢拍生态的人,最终都拍鸟去了。”是的,表哥于2014年十月终于走到拍鸟的道路上。他用了仅仅一年的时间拍到平江境内各种鸟类一百多种。
电影《梅兰芳》里面有句很经典的台词:“不疯魔,不成佛”,这句台词用在表哥身上显然再贴切不过,在这一年的拍鸟路上,他付出了我们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疯魔。比如表哥说这一年里他晚上没出来吃过夜宵,跟我算是仅有的一次破例,平时晚上时间全部用来看书和上网查资料。
表哥拍鸟的器材并不好,开始用的是佳能70---300MM,后来改用腾龙150---600MM(五千多元),机身一台佳能650D(低端入门单反),一台佳能6D(七千多元)。光看价格这套配置是很不入流的,还不用跟全国拍鸟大军的那些款爷们比器材,即便是跟岳阳洞庭湖拍鸟队的那些人比也是非常不好意思拿出来晒的配置。
所以在摄影圈内拍鸟一直被定位为富人的爱好,动辄大几万的长焦镜头,动不动就去啥啥观鸟区呆个一月两月,这都标志着拍鸟不是普通摄影爱好者可以轻易去触碰的题材。而表哥却硬是凭着手里的一把小米加步炝,一股死缠烂打的精神,生生在平江拍到了一百六十多种鸟类。
话说在国内拍鸟界一百六十并不是个什么起眼的数字,甚至现在还有经营性质的拍鸟基地,养了很多鸟给摄影爱好者们去拍。你去了只需要躺在沙发椅上头,手握快门线,基地员工已经在各个点撒好了粮食或虫子,你要做的只是等鸟飞到那个点上了便按一下快门,倍儿轻松惬意。去一次基地,拍百十来种鸟跟玩儿似的简单。
再或者如洞庭湖这样具有广袤湿地环境的地方,鸟类迁徙的必经路线,拍鸟也只需要架好三脚架守株待兔便成。而平江是山区,水鸟少林鸟多,不钻山越岭不可能拍到多少种类。林鸟拍摄者需要付出的是坚韧的毅力和辛勤的汗水,所以拍摄林鸟的人即便是在鸟类摄影圈中也是很受尊重的.
而对于一个上班工薪族,用着不上台面的器材,利用少得可怜的一点点业余时间,面对的是最难拍摄的林鸟题材,“一百”这个数字的含金量或许远远超出了我们这些外行的想象。
表哥还有一个林鸟拍摄搭档---老寻,七十二岁,鸟龄比表哥还多几年,但拍到的平江林鸟种类比表哥少一半,这与表哥之前拍野花昆虫养成的自学习惯不无关系。表哥说拍鸟虽然也靠运气,但尊重科学才能事半功倍。
认真研读鸟类的专业书籍,才能掌握湖南地区的冬候鸟、夏候鸟、旅鸟、留鸟有哪些,每个季节大约会有什么鸟类从平江过境,不同的鸟类大约会在什么海拔地区出现,吃什么,了解了这些拍起鸟来才能有的放矢。
比如表哥讲的最近的一个故事:九月中旬他和老寻在灵丝洞拍鸟的时候老寻不小心把镜头摔了,镜头破了相但并不影响使用。老寻打算拿去送修,表哥根据阅读到的知识劝老寻缓缓,国庆前后应该会有一拨候鸟过境。老寻不听,说还没这么早,结果国庆时真被表哥猜中了,在稻田村的河边一带拍到了十几种新鲜鸟。老寻知道后扼腕叹息,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接下来讲个故事来说说表哥的“疯魔”吧。今年五月的某天中午,老寻急电表哥,在碧潭大桥一带的河滩边拍到了灰头麦鸡,表哥听讯马上放下锅铲关掉气火,背上相机就赶到碧潭大桥一带去找,沿着河岸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多小时却一直没找到。表哥等得都快要失望了,又十分不愿意放弃,于是想也许是鸟换地方了,念头一来又迅速赶到浏家滩大桥一带去碰运气。
没想到果真有一群灰头麦鸡映入眼帘!一个中午的劳碌奔波终于换来了幸福的按快门。有了这样一次幸运的经历,从此表哥基本上戒掉了中饭。上班族时间有限,中午这段时间假设不吃中饭的话便能腾出两个小时的空档,每天不吃中饭,用两个小时时间去守候一次与鸟邂逅的机遇,不是这样的疯魔,怎能成就自己摄影的涅槃?
表哥说自己的老搭档老寻虽然七十多了,但在态度上却一点也不比他逊色。老寻晕车,出去拍鸟都是靠着一辆摩托代步。八月份表哥在昌江发现了蓝翡翠、紫啸鸫和小燕尾,把讯息告诉了老寻。老寻清早出发骑摩托跑了近两小时路到昌江,冒着盛夏的烈日找了一天,但运气欠佳鸟毛都没拍到一根,怏怏而归。
老人家太拼了,所以后来有路途比较远的鸟讯要不要告诉老寻总是让他很纠结,不告诉他于心不忍,告诉他又担心老人家身体吃不消。表哥现在最渴望的是在平江摄影爱好者中还能出现两三个拍鸟的新力量。
我以为表哥是害怕老寻渐渐退隐后的寂寞,而表哥却告诉我他早已经习惯行走的孤独,只是多几个人加入进来,便相当于多了几条提供鸟讯的途径;然后鸟喜欢出现在有水的地方,很多时候你刚接近鸟就飞到对岸去了,等半天不过来,不辞劳苦跑到对岸去,鸟动几下翅膀又飞回了这边,让人干着急就是没办法。表哥说要是有同伴,河两边各呆一个人,那就妥妥的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表哥不说还真不知道搭档有这么多好处,这些都是实战中才能得出来的经验。表哥见俺们听得入迷,继续抖料,这也是让他自己颇为自豪的一条经验,所以连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九月十号,表哥在灵丝洞跑了一个中午没有收获,但见到一棵很高大的树上挂满了不知名的小红果。
采摘下来用手捏了捏,果子轻易裂开,里面有一些黑色的细小坚果,目测还过几天就会彻底成熟。这些坚果肯定会是某些鸟类的美食,于是三天后的周末表哥一早赶去,躲到那棵树的附近蹲点,果然不负所望被他拍到了暗绿绣眼鸟啄食野果的场景,情境感非常棒,成为表哥最满意的几张鸟片之一。
表哥说拍鸟的一年时间里也有过好几次惊险的经历。一次是在北城村的一块田地里,听到脚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看居然是一条蛇从自己前头爬过,有大约一米多长,身上红绿黑的条纹充满着邪恶的气息,吓得他当时脚都软了。还有一次是在四方塘的一条小路上,他蹲着身子在凝神拍鸟,一个路过的堂客在隔他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喊了起来:“拐哒咯,哟子恩屁股下头有条蛇哦!”表哥一低头,居然真有一条黑白条纹的蛇正从他脚下穿过......看来是表哥凝神静气拍鸟拍太投入了,连蛇都误以为这是块石头,不然不至于敢这样大摇大摆地跑到他脚下来。
以表哥的性格以及之前拍花拍昆虫养成的习惯,拍到了鸟而不知道名字是不能容忍的事情,这方面全得靠自己从零学起。而鸟的种类虽然远远少于花卉昆虫,中国境内迄今为止也只发现1300多种,但辨认起来却也并不容易。主要是因为鸟类的幼鸟和成鸟、雄鸟和雌鸟、繁殖羽和非繁殖羽在颜色花纹上均有区别,拍到一种鸟后翻遍资料,爬几天网站都找不到答案的情况时有发生。所以每确认一个鸟名,对表哥而言都是一个成长与积累的过程。而在表哥拍到的这一百多种鸟里面,有几种是属于国家二级保护鸟类,像小鸦鹃、灰背隼、鹊鹞、松雀鹰等,还有《湖南动物志》里没有介绍的白鹡鸰亚种。这些资料的掌握等于是仅凭一己之力填补了一个地方林业资源档案方面的空白。
表哥说他还要好好拍个十来年,拍到退休的时候就把所有资料整理成书,自己花钱印出来捐给县里林业部门、科技部门和学校,为平江生态资源的发掘与保护尽点自己的心意,也算是自己为这片深爱着的土地做的一点微末奉献。表哥说完这段话,我端起杯很郑重地和表哥碰了一下,为了他的纯爷们,为了他的大爱。他为那些翱翔在平江天空中的精灵们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应该被我们这一代人记住!
(作者系城关镇人,城北小学教师;图片摄影陈正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