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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书王冯玉坤传奇

文/丁楠


在苏北鲁南沂河两岸之间的广大区域,大凡五、六十岁以上的人,只要喜欢听鼓书,大都听过冯玉坤唱的徐州大鼓。在书迷的心目中,他是江湖道上称霸鼓坛五十余载的风云人物,更是当地百年罕见的杰出乡间艺人。

说他杰出也好,道他风云人物也罢,总得用事实说话,且听俺慢慢道来。

提起冯玉坤,自然要先说说他的身世。清光绪34年(1908年),冯玉坤出生在邳县东北乡的铁佛寺沟上街,其父冯保光是当时名噪一时的评书艺人,有“盖江北”的美誉。俗语说,手艺不如口艺。能凭一张嘴挣来名利,在过去是少之又少的,而其父则成功跻身此列,可谓奇才。

幼年时的冯玉坤,深得父母的宠爱。不只因他在家中排行老幺,做父母的偏疼老幺是很普遍的现象,主要还是因为他长的喜庆——胖乎乎的脸蛋,敦实健壮的小身板,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哪句好听说哪句,常引得父母合不拢嘴。其父也常在人前夸曰:“从小看大,三岁至老,吾家老幺以后吃口艺饭定了。”基于此,在冯玉坤六、七岁时,其父就把他带在身边,城里戏园 ,乡下集市,只要他摆场说书,人们总能看到他身边有个小孩。有时,在开场或者中途休息时,这小孩还能有模有样地说上一段,引来许多书迷的啧啧称奇。

“盖江北”听在耳里,喜在心中,更坚定了自己要把依钵传将与他的决心。于是,在冯玉坤九岁那年,便送其入私塾,希望他读点书识点字,以利于以后的发展。

然而,冯玉坤并没有像其父希望的那样——勤习字,多读书;相反,他在私塾里坐不住,而且常常捣乱,弄得先生很是生气。有时,先生上课授业,他不是喊要小便,就是嚷着要大便,一出去就是大半晌。后来先生不再允许,他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先生实在没法,动用戒尺以示惩戒,但他仍是屡教不改。先生实在没辙,便告其父母,父母忍痛将其痛打一顿,这才使他收敛一些,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自此,他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在那里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读着“三百千”。而令先生吃惊的是,仅仅领读几遍,他便能一字不落地将其背出来。先生大叹孺子可教也。

可好景不长,先生夸奖他几次,他就有点飘飘然了。他告诉要好的几个伙伴说:“这背书有啥了不起,我还会编书呢!”

伙伴们不以为然,说他在吹牛,他张口就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驴不喊,老先生,真讨厌,戴礼帽,穿长衫,蒜臼头,桑皮脸,山羊胡,烂不眼;旱烟袋,一尺三,吧嗒嘴,鼻冒烟,远了看,是神仙,走近看,屎一滩……”

听得伙伴张大了嘴,纷纷跟他学了起来,先生不在私塾时,他们叫喊着,耍闹着。直到有一天,终于被先生发觉,弄明真相,先生气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冯玉坤在私塾里混了两年多,跑了不少书歌子(过去指背书),感觉实在无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后来直接不扎私塾里。其父也没法子,只得让其辍学回家,跟着自己走南闯北摆场子。几年下来,父亲的几部拿手好戏――《洪武英烈传》、《雍正剑侠图》、《童林传》等被他听得烂熟于胸,倒背如流。有时,父亲摆好场子,他便溜之大吉,窜到别的场子里蹭书听,什么扬琴,大鼓,小戏,鱼鼔,他都听得津津有味,一听就是一整天;待回到父亲身边,就会引来一顿臭骂,但他却振振有词,抢白道:“那些书都是你不会的,如果你会说,我何必去别人那儿听?”父亲哑然,又气得不行,以后再也不管他,且由他去。

于是,冯玉坤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他喜欢听的还是大鼓,而且最爱听那个叫石占英的演唱,只要遇到石占英摆场,他能熬上一整天,直到人家收场,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时间久了,石占英注意到这个小孩,通过询问,知道原来是“盖江北”的儿子,很是喜欢,就问他:“想不想学唱大鼓?如果想,就让盖江北来找我,我将收你为徒,倾囊相授。”

冯玉坤满心欢喜,兴冲冲地回到其父身边,说了情况。盖江北心中不悦,斥责道:“放着好端端的评书不说,学什么大鼓?那玩意没个十年八年,是出不了师的,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冯玉坤据理力争,告诉其父,给他两年,只要两年,学不成,出不了师,就回来说评书。眼看拗不过自己儿子,盖江北只好同意。

就这样,十七岁的冯玉坤成了著名大鼓艺人石占英的关门弟子。这在当时的江湖道上,绝对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件。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冯玉坤入门后,很是努力,击鼓、颠板、灌口、唱腔、动作表情、眼神手法等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并熟练。石占英对这个关门弟子喜爱有加,将自己的看家绝学一股脑儿传授给他。不到两年,冯玉坤艺满出关。

盖江北不相信儿子是学成归来,总以为是学不下去跑回来的。冯玉坤说打趣道:“咱是谁?咱是盖江北的儿子,盖三县(石占英的雅号)的关门弟子,天生就是唱大鼓的料!”

其父鼻子差点气歪,说了句,“不知天高地厚,有吃亏的时候!”

为检验真假,特意安排他在村里摆场试唱。

正月半头的沟上街,赶集的人还不是很多,但在街南的河边,却围了很多听书的人。这主要是因为免费,平时不喜欢听书的,一听说不需花钱,也都来凑热闹。

毕竟第一次登场,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场上那么多人,冯玉坤还是不免有点紧张。开始不够自然,唱着唱着,心情渐渐平复一些,待唱到高潮时,一眼扫到其父脸上,心中一紧,忘词了;冷汗瞬间流出,重复了几句“小将军一马旋到高楼上,小将军一马旋到……高楼上……”

其父暗想,哼,这马好上不好下吧?看你怎么收场?冯玉坤定下心神,一通鼓响,重新唱道:“小将军一马旋到高楼上,人能腾空马能驾云,这是一匹窜山跳涧能行马,小将军也不是个平常人……”

其父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微笑点头。一场书下来,效果不错,后来又连续唱了几场,胆子越练越大。

冯玉坤的试唱,受到好评,其父也一改对他的看法并暗自欣喜。

一个多月后的二月二十,港上街适逢古会,方圆一二百里路的农工商贾几天前就云集于此,走江湖、跑码头的更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两省四县(邳县、宿迁、郯城,苍山)的大鼓、扬琴、鱼鼔、评书等高手多会于此,跃跃欲试,准备赚个钵盈盆满。

冯玉坤的师父石占英带着他的徒弟们两天前就赶到了,合计着,计划着。然而当看到高手云集,想到自己年岁已大,精力气力都大不如前,这种高强度的演唱还能不能坚持下来?弄不好,会是一个大现眼。权衡再三,决定让徒弟冯玉坤上场亮相。当他把想法告诉众弟子时,好多人持反对意见,就连冯玉坤自己心里也打怵。但石占英坚持己见,决心已下,弟子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就在决定让冯玉坤坐场的头一天,石占英为他精心挑选了要唱的书目――《杨家将》中很精彩的桥段《呼丕显诓印》,又叫《捉潘洪》;其实这也是石占英赖以成名的绝活。从唱腔,到道白,以及动作设计,眼神手法等细节又都一一再过一遍,做到事无巨细、了然于胸。摆场开唱之前,石占英又是一番鼓励。

就这样,十九岁的冯玉坤正式登场亮相。大鼓一通擂起,咚咚作响,引来路人围观,但见他略显稚嫩的脸上,表情自然,击鼓、颠板的动作娴熟潇洒,俨如大家。人们有点惊奇,又有点不屑,随议论开了——有的说,这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居然敢在这儿坐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有的说,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大能耐,今天有笑话看了……

简短的开场白之后,一亮嗓,围观的、路过的、远处徘徊的,都被镇住了,纷纷围拢而来。场上的他右手棒花飞溅,鼓声滔滔,左手铜板撞击,清脆叮叮,快板如行云流水,慢拍似暖风徐来;灌口(道白)连贯流畅,抑扬顿挫;唱腔圆润饱满,高音处高亢入云,低音处若潜龙沉渊;肢体动作协调自然,毫无做作违和之感……真可谓静动有序,张弛有度,让人入耳入心,过目难忘。

一册书(指唱一段书后,说书人要休息和收赏钱)唱下来,赢得满场喝彩。场上人头攒动,交头接耳,刚才还在说风凉话准备看笑话的那几位,惊得张大了嘴巴。

石占英把握火候,不失时机地作了简介,人们这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但唱功了得的小伙叫冯玉坤,是盖江北的三儿子,又是“盖三县”的关门弟子;纷纷感叹“强将手下无弱兵”、“青出于蓝胜于蓝”。

人越聚越多,场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再看其他场子,空空荡荡,了无几人,有的干脆早早卷了摊子收场作罢。

而这边的冯玉坤,越唱越带劲,将平生绝学毫无保留地端了出来,唱到兴起处,干脆甩掉棉袄,轻装上阵,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行,将书中人物潘洪的奸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赢得书友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牛刀初试,锋芒毕露。一场书唱下来,“冯玉坤”这个名字不胫而走。同行们在感叹石占英审时度势和知人善任的同时,更赞叹冯玉坤惊为天人的唱功。

书迷们更是欢欣雀跃,认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庆幸以后有耳福了。

一场百年罕遇的江湖盛会,让冯玉坤一夜爆红,从此奠定了他鼓王霸主的牢固地位。时势造英雄,在风云际会的动荡年代,在乱象丛生的民间曲艺里,冯玉坤能够劈开重重阻力,突出重围,杀出一条血路,扬鞭催马,一骑绝尘,实属不易。

成名之后的冯玉坤没有骄傲自满 ,相反,他能在实践中寻找到自己的不足,不断创新与完善自己的演唱技巧,使自己的演唱风格日臻成熟。在短短的十年里(1928――1938),他把师父传授与他的大鼓书――《春秋列国志》、《前汉演义》、《云台中汉》、《说唐》、《双龙传》、《杨家将》、《呼家将》、《明英烈》等多次进行再加工,使其内容更丰富,情节更精彩,节奏更紧凑,让书迷更易接受而耳目一新。

在这段时间里,冯玉坤纵横于苏鲁两省之间、方圆数百里路的广大区域,所到之处,雁过留声,名利双收。而他的同行们,包括其他曲艺好手(诸如扬琴、鱼鼔、小戏等),则望风披靡,避而远之唯恐不及,他们抱怨自己生不逢时,甚至发出诸如“既生瑜何生亮”、“撼山易,撼冯玉坤难”的哀叹。

在社会动荡的大时代,生逢乱世的人们,生活异常艰辛,温饱问题很难保障;然而,他们对曲艺的追求又是非常渴望的。而那些跑江湖的艺人们,也不比平民百姓好到哪里。冯玉坤则不同,毕竟响当当的名头在那里摆着,可谓风头正劲,钱来得多且快。但“大有大的难处”。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因此,许多人都盯着他、想着他,官府衙门、地痞无赖、山匪草寇……哪一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冯玉坤深知其中害利,不失时机地投门路,通关节,拜码头,上下打点,请客做东,广结人脉。几年下来,他用赚来的真金白银,为自己铺就一条平坦宽阔的前行之路,正邪全杀,黑白通吃,从此驰骋江湖,畅通无阻。

金钱是个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冯玉坤的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然而,对他来说,金钱又是个坏东西,因为它使他迷失了自我,渐渐沾染了吃喝嫖赌的恶习。吃吃喝喝倒还罢了,但是这嫖与赌,那可是犯大忌的。冯玉坤却乐此不疲。烟花柳巷、大小赌场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尤其是赌,那叫一个嗜赌成性——有时白天书场,夜晚赌场,玩得连轴转,骰子、牌九、麻将、雀和(音为胡)、压杠开宝,无一不通。也许是书场得意,赌场失意吧,逢赌必输,样样都来,样样皆输,一旦入局,他是赢了不走,输了不走,干焦刮泥(指分文不剩),才肯作罢。常串赌场的人都巴望他到来,人们还送他一个很合适的雅号――“散财王子”。亲友们有时劝他收手戒赌,他却振振有词道:“钱乃身外之物,有来就有往,只挣不花,那是守财奴。”

到得三十年代末,冯玉坤的名气更响了,如日中天的他谱也摆得有点大:雇佣四个长工为他服务,其中一个是记账的先生,一个是推车的车夫(推着家伙事和布帐篷),另两个是抬他的轿夫。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他最喜欢去的还是邳县县城(现在的邳城),有时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县城里有宽敞的戏园子,办堂会的主儿也多,当然,也图热闹(赌场多)。

可到了1939年底至1940年初,冯玉坤的父亲、恩师及母亲相继离世。短短的几个月,先后失去三位至亲,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悲伤之余,闭门谢客,直到四月底才回过神来。

但生活还得过下去,他振作精神,打点行囊,再一次前往县城。

这次在县城呆的时间较长,除了白天坐场,还唱了几场堂会。而乡下农忙的时候,戏园子里也没有多少人,他索性不坐场,痛痛快快地吃喝玩乐。

直到农忙结束,看看到了六月,天气热了起来,进城闲逛的人也多了起来。冯玉坤把握时机,重新开书。有时,戏园子容纳不下前来听书的人,就直接把场子安在护城河边的空地上。

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太阳的炙烤,显得很凉爽。可能是老天架势吧,前来听书的特别多。他选的是《云台中汉》中精彩的“二十八宿大聚会”这一节,唱的也卖力,一册接着一册,听得人热血沸腾。时值下午,大约三、四点钟的样子,忽然,人群外猫着腰低着头钻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汉子——但见他头戴旧草帽,上身穿破旧的水白色单衣,下身穿一条清布单裤,脚穿黑色布鞋。那人找一处空隙蹲下之后,还不时用眼光打量周围。别人都没有注意他,但冯玉坤却盯着他了,一打眼便知道那人是在躲避什么人的;猛地抬身,目光所到处,只见场外边晃荡着几条衣着整齐的青年大汉。他这下完全明白是咋回事了。

冯玉坤唱着,说着,堪堪要到收场了,外围的几条汉子死盯着场内的中年人,而那个中年人似乎没一点察觉。这让冯玉坤很替他着急,但又不确定这人犯了什么事,掂量了好久,终于拿定主意――提醒他。想到这,但见他乱鼔一通,急如爆豆,声音提高十二度,大喝一声:“啊哈,你往哪里走啊,阳地的那丁把(音读罢)(南边的那男的),山后条子正把乎你(身后大汉正盯着你),急风溜接地啊(情况紧急快跑)!收场了,散了吧……”

这一嗓子不要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连同外围徘徊着的几条汉子,也都把目光转向了中间。一瞬之间,听众散场。再看那个中年男子,哪里还有他的身影?那几条汉子垂首顿足,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分头寻找,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这一声吼喊,将一位频临深渊的汉子硬生生拽了回来,同时,也把自己置于险境,几乎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几条壮汉追了几道街,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将不满撒到冯玉坤身上,不由分说,将其带到县府。其中一个被人喊做陈科长的汉子,凶神恶煞般,对冯玉坤吹胡子瞪眼,指手画脚,说什么乱党、通共之类的话。亏得冯玉坤经过大阵仗,心里虽慌,但表面沉稳——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坦然应对,只说自己是说书的艺人,至于通风报信,那是无稽之谈。

原来这是一伙从南京过来的调查科的汪伪走狗,正在追踪一个重要的抗日分子,从江南追到江北,从徐州又跟到邳县,眼看要成功抓捕,没料到出了意外。这伙人气的七窍生烟,暴跳如雷,扬言以通共罪要把冯玉坤押解回南京。冯玉坤知道了真相,浑身冷汗直流,心里才真的害怕起来。后亏得县长出面帮他说话,加之手下传来消息,说那人出了城门往北跑去,估计是去台儿庄或者枣庄。陈科长一声令下:“上天入地也要追到他!”并告诫县长,等抓到要犯,回来一并把冯玉坤带回南京。

几人走后,冯玉坤被收押。第二天,他苦苦哀求狱警要见县长。县长也觉得冯玉坤被抓有点冤,便收了两千现大洋,偷偷放了他,并告诫:事还没了,出去后,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冯玉坤千恩万谢,落荒而逃。

遭此变故的冯玉坤,被迫举家搬迁至沂河东岸的一些地方生活,先后在新安、窑湾、涝沟,马陵山、郯城、码头等地暂居。1943年,定居港上大范家村(其姐出嫁于此庄)。其间,也曾多次派人前往邳城打听那事,也没得到准信。他没有了以往的做派,也学会了顾家。在以后的几年里,用积蓄的钱先后购买了上百亩良田,摇身一变,又变成一位小地主,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新中国成立以后,民间曲艺迎来了迅猛发展的良好机遇,城市街道、乡村集市都规范和热闹起来。冯玉坤也焕发了青春,演唱得更加卖力;同时,还不失时机地把家迁到港上街上。除了在港上定点设场,周围一些集市也是他的势力范围。依旧与往常一样,所到之处,万人空巷,没有别人的活路,堪称曲艺界的传奇。

1957年,中国曲协成立,各地方也相应成立了各具特色的曲艺协会。也是在这一年,邳县曲协成立,并召开第一次大会,冯玉坤被推选为曲协副主席。同年,邳县曲协组队参加徐州专区曲艺汇演,冯玉坤代表邳县队参演,他的新编大鼓《人民翻身做主人》一举拿下全专区第一名的好成绩,受到徐州专区的嘉奖。

文革初期,全国上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破四旧,立四新”运动,民间艺人也深受其害。一些唱书的底本被查收,甚至连吃饭的家伙事(鼔、琴等)也被没收,严重的或者有诸如历史问题、成份问题的,都要被关进学习班,进行思想改造。冯玉坤虽然名声在外,并挂着曲协副主席的虚衔,也没幸免。不只因他高傲自大,主要还是当年那百多亩良田造成的(当年他不主动交出土地,后被戴上地主的帽子),这让曾经嫉妒他的那几个造反派逮着了机会,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大会小会批。可冯玉坤毕竟不是一般人,村上(那时叫大队)主要干部认为他没有恶迹,让他学习学习,改造一番就够了。因此,在后来的运动中,冯玉坤并没有受到打击和迫害,他也深知自己的处境,处处小心,时时谨慎,在学习班里,虚心接受改造,争取重新做人。

到了文革中后期,全国上下大演大唱的开展以及革命样板戏的风靡,民间艺人又看到了希望。许多地方也逐渐放开了曲艺市场,但前提是不能说古书,只能说一些革命新书。冯玉坤一口气编了几部有影响的新书——《儿女英雄传》、《湖南游击队》、《英雄草上飞》等,演唱之后,轰动一时,深受书迷好评。

文革结束后,年近古稀的冯玉坤仍活跃在鼓坛。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他的精气神大不如前,而此时的曲艺界涌现出几位后起之秀 ,他的徒弟曹文芝,徒侄卢继文、颜长俊等,大有取而代之之势。他感叹道:“岁月无情催人老,一辈新人换旧人。”这是发自他内心深处的无奈叹息,也是历史车轮不可抗拒的内心独白。

1978年,一年一度的二月二十港上古会如期而至。这一天,天气晴好,人流涌动,说书场更是热闹非凡。根本不打算摆场的冯玉坤,信步溜达到徒侄卢继文的场边。准备开书的卢继文看到师叔到来,很是尊重地让他到场中就坐。耳语一番,冯玉坤面露喜悦色,半推半就,鼓棒一甩,云牙板一举,俨然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刚才的老态龙钟,一开嗓,许多老书迷直呼:当年的冯玉坤又回来了……人们欣喜之余,更多的是对他由衷赞叹。

这一天,冯玉坤动情演艺,赢得一阵阵喝彩。他说:“不行了,老了,比不得当年了!鼓坛纵横五十春,风云变幻只一瞬,长江后浪推前浪,玉坤哪比卢继文。”

戏作吟罢,恰到好处地收了场,引得书迷一阵哄笑。

这一场演出,也是冯玉坤一生中最后一次书场亮相。自此,再也没有登场。1981年,冯玉坤不幸病逝,享年73岁。

汤汤沂水向南流,盘桓沟街古渡口。

一代鼓书王凋落,人世间,再无他那悠扬铿锵的鼓书声……

作者简介

丁楠,江苏省邳州市铁富镇人,乡村教师,生活歌者。辗转铁富多所村小,已在乡村小学任教30余年。教书育人之余,喜欢码码文字,仅以自娱和歌抒胸臆——旧体诗喜欢写乐府,新诗多写现代诗,散文多感物抒怀之类;已在各种报刊杂志发表作品数百篇。亦喜爱书法,闲时挥毫泼墨,慨然有耿介之气,是为教师群体中少有之狂狷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