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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一个把诗和远方过成生活的人

三苏出道，震撼文坛

苏东坡于1037年出生在今天的四川省眉山市。父亲苏洵生了两个杰出的儿子苏轼（东坡）和苏辙（子由）。“三苏”都名列“唐宋八大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小陪他成长、学习，一辈子和他最亲近的就是他弟弟子由。他在一首诗里说：“我少知子由，天资和且清。岂独为吾弟，更是贤友生。”弟弟则在苏东坡的墓志铭中写道：“我初从公，赖以有知。抚我则兄，诲我则师。”

苏东坡兄弟长成少年，由父母安排了婚姻，婚后，兄弟俩随父亲进京赶考。两兄弟都高分进入殿试。欧阳修担任主试。应考人的试卷都由书记重抄一遍，以免笔迹泄露。苏轼的文章，欧阳修爱不释手，欧阳修以为该文一定是好友曾巩所写。为了避嫌，他把卷子由第一名改为第二名，于是苏东坡考了个第二。

欧阳修是文学权威。当时有一位作家说，文士不爱晋升，也不怕死，只怕欧阳修的意见。欧阳修对一位同事说，“读苏东坡的信，我全身喜极流汗。我应当退隐，使这个青年出头。”欧阳修这句话一说出来，全京师都听到了。据说欧阳修还曾对他儿子说，“记住我的话，三十年后没有人会谈起我。”

苏轼正要开始做官，母亲去世。根据儒家的规矩，就算宰相也要立刻辞官，守丧二十七个月，才能复职，于是两兄弟回家守丧。守丧期满，苏氏全家再次抵达京师，两兄弟又通过两次考试，一次考京师各部的任务，另一次考“制策”，公开批评朝政。仁宗皇帝求才若渴，下令举办这个特殊的考试，以鼓励公开批评的精神，两兄弟在欧阳修推荐下报名，苏东坡的分数自宋朝以来只有另一个人得过。仁宗看了苏氏兄弟的文章后说：“今日为子孙得二相才。”

28岁父母双亡

尽管苏东坡文名颇高，他还是得从基层干起。1061年底，他被任命为凤翔府判官，地方官任期三年。初尝做官的滋味，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美好。头几年他还未成熟，需要妻子的忠告。她常站在门帘后边，听丈夫和客人说话。她要他当心那些表现太露骨的泛泛之交。他太太对他说：“当心那些朋友。太快建立的友情不会长久。”东坡承认，她的话总是应验。

苏东坡三年任满后，被安排在皇家图书馆工作，苏东坡有机会看看皇家收藏的珍本、手稿和名画，心里非常高兴。那年五月，苏东坡的太太去世，年方二十六岁，留下一个六岁的儿子。他太太死后十周年，苏东坡写了那首著名的《江城子》：

第二年四月他父亲又去世。两兄弟马上辞官回家。直到1068年七月，丧期届满后，苏东坡娶了他太太的堂妹。她比丈夫小十一岁，又全心崇拜他，似乎一切都随丈夫的意思。苏家兄弟1069年抵达京师。从那年开始，中国卷入新政的大浪中，政治风暴迭起，遗祸一直延续到宋朝末年。

杭州通判

1067年，神宗年方二十就登上皇位，王安石在他的手下得到了权力。新政虽然充实了国库却搞得民不聊生。苏轼义愤填膺，他有许多话非说不可，他给皇帝上书两封长信。第一封信一开始就攻击青苗法。他告诉皇帝，全国都起反感，劝他不要欺压人民。

苏东坡自1071年一月开始担任开封府推官，出了一道乡试，题目是“论独断”。王安石非常生气，苏东坡立刻被免职。根据作官的考绩苏东坡该任太守，王安石不赞成，要他担任偏郡的判官，最后皇帝把他改派到丽都杭州去作通判。

杭州是苏轼的第二故乡，不只因为此地有热闹的市街和美丽的景色，也因为当地人民敬爱这位年轻的名诗人，欣赏他冲动、热情和无忧无虑的个性。在公认最好的咏西湖诗中，苏东坡把西湖比做战国时代的美人西施。西湖在睛天和雨天各有醉人的风韵：

苏东坡担任通判，公务不多。他一有机会就游山玩水。他想逃入大自然的怀抱。苏东坡常常一个人在山间闲逛，到人迹稀少的高山顶或水源地赋诗。他常游庙，杭州有几个和尚变成他最好的朋友，其中至少惠勤和参寥（道潜）两个人是值得重视的诗人兼学者。根据史料记载，著名的佛印倒不重要。

苏东坡在杭州接触到了新诗体“小词”，由歌妓推出。透过苏东坡、秦观、黄庭坚、晏几道和周邦彦等人的才气，词变成宋朝的代表文学。小词也多亏了他，才能脱离无病呻吟的调调。苏东坡把小词由恋爱诗化为描写任何思想或情怀的工具。

诗词的成熟期

1074年他杭州任满。当时子由在山东济州任职，东坡自请调到该省。愿望实现，这次被派往青岛附近的密州担任太守。他在密州只干了两年就被调任徐州太守。他太太买了一个十二岁的丫环，生性聪颖，名叫朝云，后来成为苏东坡的侍妾。

这时王安石被罢官，惠卿得势，又设了一种新税。密州人民根本负担不起，儿童在路边奄奄一息。苏东坡的一首诗说他“洒泪循城拾弃孩”。几年后，他在一封信里提到他曾救了三、四十个即将饿死的孤儿，把他们安顿在各个家庭里。这是苏东坡最沮丧的时期，但他的作品却趋于成熟，愤怒与尖酸都过去了，只留下满心安详与去意。

子由常是东坡好诗的“引子”。东坡由杭州到密州途中，想起了弟弟，就写了一首词，词牌是《沁园春》：

他在密州想起弟弟，就写出了最好的中秋词：

任职徐州

就连苏东坡这样的天才，生命也从四十岁才开始。四十岁后出现了圆整、成熟的苏东坡，幽默练达，是百姓的朋友和斗士，也是一个伟大的灵魂。

1077年五月，苏东坡携眷到徐州任职。他刚上任三个月，徐州发生大水。苏东坡舍身救城，每天住在城墙顶的小棚内，监督修固外墙的工作。他涉泥前进，直奔军营找禁军卒长，要求他们合作。卒长马上答应：“太守亲自监督工作，我们也当尽一份力量。”洪水围城四十五天后终于退去。

城市获得保全，人民都欣喜欲狂，万分感激。苏东坡对暂筑的堤不满意。就上表给朝廷，明列数字，要上面拨款兴建石墙，结果皇帝给他拨款建了一座木块工事。于是苏东坡就在这道外城墙上建了一座十丈高的楼台，名叫“黄楼”。

苏东坡还亲身关切狱囚的健康和利益，当时很少太守这么做。苏东坡指出，法律对囚犯病死或失于照顾而死，没有明文规定，囚犯也是百姓。他遂赢得囚犯亲友的感激。

欧阳修死后，全国公认的第一大学者的头衔就落在苏东坡身上。学者都认他为“师”。这时候整个学术界都敬爱和推重东坡。那年九月底黄楼的一次大聚会中，苏东坡开朗风趣，毫无心机，赢得士林一致的热爱。正因为他受欢迎，威望高，他被捕受审才引起全国的注意。

乌台诗案

苏东坡说自己始终“如蝇在食，吐之乃已。”1079年六月，有一个御史摘取苏东坡谢表中的四句话，告他讽刺政府。于是苏东坡被捕入狱。审讯一共经历六、七周。狱卒尊敬他，每天弄热水给他洗脚。

儿子每天到牢中为他送饭。他们约定平常只送菜和肉，万一听到坏消息就送鱼来。有几天苏迈被迫出京借款，就叫一个朋友代他送饭，朋友不知约定送了几条熏鱼。苏东坡以为事态转恶，难逃一死。便和狱卒商量，写了两首告别诗给弟弟，语气含悲，说他一家十口要靠弟弟抚养，他愿意生生世世和子由做兄弟。诗中他感谢皇帝以往的恩情，一切怪自己。最终诗到了皇帝手中，皇帝大受感动，后来御史虽施高压，东坡仍然获释，这也是原因之一。

苏东坡在牢中等待审判的结果，看自己命运如何，有一天夜里，他正要睡觉，忽然一个人进人牢房。他一言不发，倒头就睡。苏东坡以为是别的囚犯，没有理他，就径自睡着了。四更天（凌晨三点）左右此人推醒东坡说“恭喜”，“好好睡，别担心”。说完就离开牢房。原来此人是皇上的宫仆，于是皇帝相信东坡心中没有亏心事。最终苏东坡被贬居到汉口附近的黄州，他获得团练副使的小官位，条件是“限”住该区，也无权签署公文。

苏东坡除夕出狱。他走出东城街北面的牢门，站了一会，吸吸空气，觉得微风拂面，非常舒服。那天晚上他又写了两首讽刺诗，这两首首诗至少有两句御史们还可以告他不敬皇上。苏东坡写完这两首诗，丢下笔杆说，“我真是无可救药”。

东坡居士

1080年苏东坡抵达谪居地黄州。苏东坡死里逃生，心魂震撼，他开始思考生命的真谛。他开始深思自己的个性，研究如何得到心灵的平安。于是他变成地道的农夫。他开始在东坡耕田，自号“东坡居士”。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像陶潜。他写道：“某现在东坡种稻，劳苦之中亦自有乐事。有屋五间，果丈十数畦，桑百余本。身耕妻蚕，聊以卒岁也。”这时的苏东坡自食其力，心满意足。

大约在这段期间，他收朝云作妾。1083年朝云生了一个男孩子，名叫遁儿，小孩出生三日举行洗礼，苏东坡写了一首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此间苏东坡有空会研究厨艺。他曾遗憾地说，当地猪肉很便宜，可惜“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于是发明了东坡肉。他煮鱼的方法也流传甚广。他还发明了一种菜羹，命名为东坡羹。这是穷人的菜肴，他曾介绍给和尚。用双层锅蒸饭煮菜汤，两样同时煮好，十分简便。

我们今天觉得他很亲切，因为他有慈悲的信仰。苏东坡听当地文人提到本区杀婴的习惯，立刻成立救儿组织，请附近诚实博爱的古先生担任会长。该会向富人捐得不少钱财，用来买米、买布、买棉被。古先生管钱，安国寺的一位和尚管账。他们到乡村调查即将生产的妇女，只要她们肯养小孩，就送钱送米送布给他们。苏东坡说，一年若能救下一百个婴儿，也就功德无量了。他自己每年捐十缗钱。

人生巅峰

黄州虽是贫瘠的小镇，但是万缕闲情、风光、诗人敏感的想象力、月光美酒却混合成强大的魅力，使东坡活得很诗意。农田垦好，他衣食无忧，开始享受每天的趣味。他有一群朋友，大家都和他一样自由，一样口袋空空却悠闲无比。

一次夜游把太守吓坏了。他在江上小船中喝酒。晚上夜空很美，他灵感大发：

第二天谣言纷起，说东坡到江畔写了这首告别词，就乘船逃走了。谣言传到太守那儿，他吓得要命，因为他有责任不让苏东坡离开黄州。他立刻出去找，发现东坡还在睡觉，鼾声如雷。

解放的生活使他的心灵产生蜕变，又反映到作品中。刻薄的讽刺、激情与愤怒都过去了，留下的是温暖、宽容和幽默感，绝对醇美，完全成熟。他享受当下的生活，写出四篇巨作：短词《大江东去》，《赤壁赋》和《后赤壁赋》，以及描写他有一天晚上睡不着，起身到承天寺漫步赏月的《记承天夜游》。这篇文章充满了苏东坡漫不经心的魅力：

本文奇短，却是瞬间佳境最敏感的记录。我们若相信一个人的文风只是心灵自然的流露，我们就可以看出他先得有那份心境，才能写出完美安详、单纯自足的作品。

在黄州期间，他开始研究佛家和道家思想，使他往后的想法和作品更加添了一番色泽。他潜心于灵魂的奥秘。他渐渐对长生之道发生兴趣。身心的不朽无法分割，于是他开始练习印度瑜珈术和道家秘术。苏东坡相信节制、简化生活、工作适度、休息适度、不忧虑、避免各种情绪干扰等原则可以延年益寿。

官运巅峰

1085年，定居的计划刚刚实现，复官的消息又来了，他被任命为登州太守。他在朋友和邻居的告别宴中写道：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鱼蓑。

苏东坡六月动身，十月到达登州，五天后又奉召去京城。有赖于英宗皇后的垂青。他到京师八个月，官位由七品官升到三品的翰林，负责起草诏书，时年四十九岁。此时苏东坡几乎已位极人臣，因为宰相只是二品，宋朝根本没有一品官。在此期间有八百多道诏命由他起草，文辞优美、恰当。

此时苏东坡名气达到最高峰。文人朋友都崇拜他，又享高官厚禄。他为清议而受的苦远超过任何人，因此备受推崇，大家公认他声望高于百官。有一段时间他的两位朋友吕公著和范纯仁变成政府领袖。他弟弟也回到京师，1086年正月到达，担任御史中丞，次年升为尚书右丞。

自退之道

世上有晋身之道，也有自退之道。苏东坡专门从事于后者。现在苏东坡同党当道，他自己又享盛名和高位，连太后都佩服他，他却一直想放弃这个受人羡妒的官职。他没有立刻如愿，不过凡是知道苏东坡脾气的人都可以看出，他不会永留政坛。延年术的第一道法则就是避免一切情绪于扰，而苏东坡对政坛他所谓的“奸小之境”却有不少情绪的纷争。

苏东坡自觉有责任把官吏怠惰、无能和欺君的情形告诉太后。他写过不少机密的表状。两年之间，苏东坡大胆的言论得罪了不少人，包括河北、河南派在内，他更变成王安石党人的眼中钉 ! 苏东坡一天不走，这些人就一天无法再得势。

1086 年他第一次遭到攻击，曾想辞官不作，第二年又再度请辞。1089 年三月终于如愿以偿，以龙图阁学士出任杭州太守，领兵浙西。浙西太守可以管辖六区。包括现在的江苏。

百姓之友

1089 年七月苏东坡抵达杭州，时年五十二岁。苏东坡埋头苦干，短短的一年半时间，他完成了供水系统、医院等公共健康和卫生措施，疏通盐道，重整西湖，平抑粮价，不顾朝廷和邻近各省官吏的漠视，一个人热心贩灾。

但是1091 年他奉召离开杭州，回到京师担任翰林学士。苏家政敌为了自保，只好断然一战。两兄弟都位居高官，一直争论该由谁出京，使另一个人免受猜忌。苏东坡一回来就遭到御史们猛攻，更想撤退，就献上第五封、第六封辞职信，三个月后苏东坡奉调到颖州。

1091年收成不好，灾情更加严重。1092年除夕，苏东坡与皇家子孙赵令时一同将官仓积谷数千石及酒务处数十万秤煤炭分给穷人。于是附近灾民暂时得到救济。但是淮南区的官吏还照样抽谷税和柴税，苏东坡写信叫政府停止这一愚行。

1092年二月，苏东坡奉调扬州。他到乡下和人民聊天。他看到大地充满青翠的麦田，许多农舍却空空如也。农民最怕丰年，因为当地官吏和士兵会来逼他们还贷款的本金与利息，抓他们下狱。农民和商人进退不得。他们必须在凶年的饥荒和丰年的牢狱之灾中做一选择。这是王安石变法的遗祸。

远在1090年五月，苏东坡曾草拟议状，要朝廷放过一切官债。三番四次的上书之后，1092年七月苏东坡的建议才正式立诏颁行。他的愿望终于实现，公债全部由朝廷下令赦免。

再次被贬

1093年秋天两个女人先后去世。一个是苏东坡夫人，一个是太后，两个人都可以说是他奥妙的守护神。她们仙逝不久，苏东坡的命运正好全面转变。

新政府的大标语是“绍述”（恢复祖先作风），于是太后摄政期间的大臣都成了不忠于先皇。免职、流放和监禁的诏命接二连三发下来。除了苏东坡，还有三十多位元祐大臣遭到贬黜和流放。1094年四月章惇拜相，他的巨斧首先落在苏东坡身上。苏东坡被贬到广东南雄当太守。在到任路上，又被贬到广州东面七十里的惠州担任建昌军司马。

1094年十月，东坡抵达惠州。这是亚热带地区，他看到桔子、甘蔗、荔枝、香蕉园和槟榔树。他又恢复了自然的本性。有时午后小睡一回，凉爽的江风吹进窗口，房顶的鸟鸦打断他的幽梦，他突然觉得自己卸下一切责任。他看到大江的光影射入他房中，真美，他暗自说，美得像清空的明月。

苏东坡失去权位，却仍是个关心公务的百姓。他知道广州常发生瘟疫，就建议太守王古设一个基金来建公立医院。并向太守推荐一位他认识的邓道士，道士对于引山泉入广州制订了完善的计划，以此来解决饮水不洁的问题。这时候苏东坡遇到一件伤心的事，新居正要完成，朝云却患瘟疫去世。她可能是死于痢疾，从此苏东坡就鳏居到老。苏东坡自以为晚年可以定居惠州，没想到突然又被贬到海南岛。有人记载说，他写了两行诗描述他在春风中小睡，聆听屋后庙院钟声的情景。章惇读到这段诗，就说：“原来苏东坡那么惬意。”于是颁布了移居的命令。

真正的贬居

海南岛居民大部分是黎人，只有少数汉人住在北海岸。苏东坡当时六十岁，谁也不知他要流放多久，他似乎不可能活着回去了。两个儿子陪他到广州，苏过把妻儿留在惠州，陪父亲到海南岛。

1096年七月苏东坡和幼子抵达目的地。这个小岛气候潮湿，夏天闷热，冬天有浓雾，秋雨期间什么都发霉。不健全的气候使人没法想到长生的问题。这次是真正的贬居，东坡说岛上什么都没有：“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尔。惟有一幸，无甚瘴也。”但即使是苦行僧般的生活，苏东坡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苏东坡曾经对他弟弟说：“我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在我眼中天下没有一个不是好人。”现在他和默默无闻的穷学者、农夫农妇交往。他每天带着海南种的大犬“乌嘴”到处闲逛，家里一天没有客人他就不自在，别人不来他就出去拜访邻居。

1097年除夕前几天，苏东坡又被逐出旧居，只好用余钱立刻盖一间陋室。新居位在城南的槟榔树丛中。该区人民，尤其几位穷学者的儿子纷纷来帮他盖屋。小屋完成后的两年半期间，苏东坡过着无忧无虑却十分贫穷的生活。这几年苏过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照苏东坡的说法，苏过是父亲各方面的良伴。他不但做一切杂事，而且担任他的秘书。

岛上找不到好墨，苏东坡就实验制墨。后来苏过曾说，他父亲差一点把房子烧掉。苏东坡闲来无事，还会到乡间四处采药，分辨各种药草。

终站

1100年前六个月，神宗皇后摄政，苏东坡和元祐党人获赦。他准备和家人定居常州，在仪征等儿子来接他，夜宿在船上。那年夏天特别热，没想到他由热带回来，却发现中土酷热难当。太阳照在岸边水面上，蒸气由江中升起。

他觉得吃不消。六月三日他可能得了阿米巴性痢疾。抵达常州后，病情不见好转，七月十五日他的病情极度恶化。当年在杭州的老友维琳方丈来访，一直陪在他身边。苏东坡虽然坐不起来，却喜欢维琳长老留在房间内，好随时谈话。二十六日他写了最后一首诗。

长老一直和他谈现世和来世的生活，建议他念佛经。苏东坡笑笑，他读过不少佛教和尚的生平，知道他们最后都死了。七月二十八日他很快衰弱下去，呼吸愈来愈短，全家都在屋内。长老贴近他耳边说：“现在想想来生吧!”苏东坡缓缓低语：“西天也许存在，不过设法到那儿也没有用。”钱世雄站在旁边，对他说：“尤其这个时候，你一定要试试看。”苏东坡最后一句话是“试就不对了”。那就是他的道家哲学，解脱在于自然而不自觉的善行。

结语

为什么要分享苏东坡的故事？因为他似乎找到了幸福的真谛，不论官职大小，不论身处何地，他都能随遇而安，他总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正是有了这份心境，他才能笑对人生百态。他晚年给章惇之子的回信中说：“某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所增损也。”

许三多说：“好好活就是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苏东坡最牛的是他的诗文吗？要我说他最牛的是他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他是大诗人，更是大生活家。读罢本书，我们看到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